第1 章 营火照尘霜

朔风长戟 卜卜口 2025-06-10 16:4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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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小蹲在土坡后,听着远处军营的号角声,攥着衣角的手沁出冷汗。

这是他在军中的第三十日,日日被甲执矛,负重跑西十里,稍有懈怠便是军棍加身。

昨夜,他险些摸黑翻出营寨——做逃兵是死罪,可活着受这等苦楚,和死又有什么分别?

“你在这做甚!”

暴喝惊得周小跳起来,转身便见个身形单薄的身影,暮色裁出她束发短褐的轮廓,腰间布囊晃出几星碎银。

周小认出是伙房帮工阿竹,白日总见她背着比人高的柴捆,淘米时手速快得能溅起水花,却因是女眷,连正式名号都没有,只被唤作“那丫头”。

“要你管!”

周小梗着脖子,后槽牙咬得发酸。

这些日子,他看谁都不顺眼:百夫长的苛责、同伍的嘲笑,连伙房的糙米饭,都像是故意噎他喉咙的砂石。

阿竹却笑了,暮色落在她眼尾的伤疤上,添了几分狠戾:“我管不着逃兵,可你若跑了,明日谁帮我抬这二十斤的水瓮?”

周小一怔,想起昨日帮她抬水时,她指尖渗血还硬撑的模样,喉咙突然发紧。

入营第二日,周小便在伙房见过阿竹。

那时他因跟不上操练,被百夫长罚去劈柴,斧子挥到脱力,木柴却纹丝不动。

阿竹从灶台后探出头,扔来柄带豁口的短斧:“顺着纹路砍,蠢才。”

周小恼她语气,却不得不承认,用她的法子,木柴“咔嚓”便裂成两半。

可当他想问谢,却见阿竹己背着空水桶,消失在暮色里——营中不许女子久留,她总像偷跑出来的影子。

后来日子,周小常被派去伙房帮工。

阿竹话少,却总在他啃不动硬饼时,塞来半块掺了豆粉的窝头;他被军棍打得青肿,她便借着送药之名,用捣烂的草药糊他伤处。

那日抬水,周小瞥见她后腰旧伤蜿蜒如蛇,才知她原是边地流民,家乡被战火焚成焦土,亲人皆殁于马蹄之下。

“可你为何……帮我?”

周小问。

阿竹舀水的手一抖,涟漪里映着她泛红的眼:“你姓周,我幼时邻居也姓周,总给我糖吃……”话未说完,便转身添柴,火星溅在她布袜上,灼出个小洞。

“我不逃了。”

周小突然说。

阿竹背柴的身影一顿,没回头,却传来极轻的“嗯”。

自那晚后,周小像换了个人。

操练时,他盯着百夫长的枪尖,把每招拆解成劈柴的劲道;负重跑时,想着阿竹背柴的步子,把砂石路踩出火星。

同伍的兵痞再笑他,他便学阿竹的狠戾,用枪杆扫他们脚踝——倒不是真要伤人,只是想起阿竹说过“活着就得长出刺”,心里便有了底气。

这日,军队开拔戍边,周小披甲时,阿竹不知从哪摸来,往他靴里塞了块青布:“我娘说,青布镇惊。”

周小攥着布,看她藏进运粮车的阴影里——她又要随军做苦力,可谁都不知,这是她离故土最近的方式。

戍地苦寒,北风似刀。

周小握着长枪,眼前晃动的是蛮夷骑兵狰狞的脸,还有阿竹后腰那道蜿蜒如蛇的旧伤。

他本就瘦弱,拼杀间渐渐力怯,一杆长枪被蛮夷大刀磕飞,胸口也吃了重重一脚,整个人向后栽倒。

倒地瞬间,周小脑海里闪过阿竹塞青布时的笑,闪过她背柴的身影,还有那句“活着就得长出刺”。

他咬碎了牙,在蛮夷的刀劈下来前,猛地攥住对方脚踝,顺势一拽。

蛮夷失去平衡栽倒,周小抄起地上长枪,狠狠扎进对方咽喉,血溅了一脸。

好不容易撑到战事稍缓,周小倚着断旗喘气,却瞥见运粮车那边有异动。

他踉跄着跑过去,就看见几个溃逃的蛮夷正围着阿竹撕扯。

阿竹的短褐被扯破,发簪也掉了,露出的青丝让蛮夷愈发疯狂。

“狗贼!”

周小眼睛通红,长枪如电刺出,将离阿竹最近的蛮夷捅了个对穿。

剩下的蛮夷惊怒交加,转身扑向周小。

周小此时本就力竭,勉强招架几招,后背便被砍了一刀,鲜血首流。

阿竹尖叫着扑过来,捡起周小掉落的长枪,闭着眼乱挥。

也不知是凑巧还是绝境中迸发的狠劲,竟真让她扫倒一个蛮夷。

周小趁着空隙,再次挺枪,和阿竹背靠背,把剩下的蛮夷逼退。

待蛮夷逃远,两人都瘫在地上。

阿竹看着周小后背的伤,眼泪大颗大颗掉:“都怪我,要不是我……”周小勉强笑:“你不是说活着要长出刺,咱这刺,今天扎疼敌人了。”

阿竹哭骂着捶他,手却轻柔地给他包扎伤口,就像以往帮他处理军棍之伤时那样。

战后回营,周小的“护妇”之举和阿竹的“持械杀敌”,在军中掀起波澜。

百夫长震怒,认为阿竹一介女子搅乱军心,要将她军法处置。

周小跪在军帐外,求了整整一夜,膝盖跪得血肉模糊。

帐内,校尉听着百夫长禀报,却若有所思。

他想起自己早年征战,也见过不少因战乱流离失所的女子,有的刚烈赴死,有的苟且偷生,像阿竹这样敢摸枪杀人的,倒是头一回见。

再者,周小这阵子操练愈发勇猛,昨日战场上也立功,杀了好些蛮夷……次日,校尉出人意料地饶恕了阿竹,还特许她留在伙房,但得女扮男装,对外称是“小军卒”。

周小喜极而泣,阿竹却望着帐外天空,悄悄把发簪又藏进了衣襟里——经此一遭,她知道自己往后,要和周小一起,在这军营里,用自己的法子,活出条不一样的路来。

日子依旧艰苦,可周小和阿竹心里都有了光。

周小愈发刻苦操练,阿竹则在伙房悄悄攒着药材、干粮,偶尔还能从过往商队那换些细盐。

他们都知道,这乱世如长夜,但只要两人守着彼此,守着那股子不服输的劲儿,总能盼到天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