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冕被两个沉默得像石雕的黑色制服特工夹在中间，代号“磐石”与“鬼影”。
手腕上那副加粗的特制合金镣铐随着步伐发出单调的“咔嗒”声，每一次声响都像冰冷的锤子敲在骨头上，提醒着他非人的处境。
走廊两侧是光滑如镜的合金墙壁，反射着顶灯惨白的光，将他们的身影拉长、扭曲，如同行走在通往异界的甬道里。
李警官那张混合着惊骇、茫然和被彻底排除在外的愤怒的脸，在门缝合拢的瞬间彻底消失。
陈冕知道，自己作为“嫌疑人”的身份己被剥离，现在，他是一件需要被“转运”的物品，一个需要被“收容”的异常。
他被粗暴地推进一辆通体漆黑、毫无标识的厢式押运车。
车门是厚重的装甲板，关闭时发出沉闷的“砰”声，瞬间隔绝了外界所有声响。
车厢内部是彻底的、令人窒息的金属囚笼。
没有窗户，只有顶部两排嵌入式的惨白LED灯条，散发着恒定而毫无温度的冷光，将每一寸冰冷的合金内壁、每一道冰冷的焊接缝都照得如同停尸间般纤毫毕露。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机油味、新金属的冷腥气，还有一种更深沉的、仿佛来自真空的死寂，沉甸甸地压在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金属的回味。
他被按在车厢中段一张同样冰冷的金属座椅上。
座椅的轮廓坚硬，毫无人体工学可言。
手腕和脚踝被加粗的特制合金镣铐“咔嚓”两声，牢牢锁死在座椅扶手和底座上。
那冰冷的触感如同毒蛇缠绕，瞬间勒紧皮肉，带来尖锐的刺痛和沉重的束缚感。
两个特工，“磐石”身形魁梧，肌肉在紧绷的制服下贲张，如同一块沉默的巨岩；“鬼影”则略显精瘦，动作带着猫科动物般的无声迅捷。
他们分坐陈冕两侧，如同两尊冰冷的雕像，戴着遮住半张脸的战术头盔，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巴和紧抿的、毫无血色的嘴唇。
没有交谈，没有眼神交流，甚至连呼吸都微不可闻，仿佛他们本身就是这铁棺的一部分。
只有引擎启动时沉闷的、如同巨兽心脏搏动般的嗡鸣，通过厚重的车体传导进来，在密闭的空间里反复震荡、叠加，成为唯一活着的证明，敲打着耳膜和紧绷的神经。
副驾驶的位置上，坐着那个代号“银隼”的男人，他正快速操作着面前一个闪烁着幽蓝光芒的复杂面板。
驾驶位上，则是那个在审讯室最后关头出现的、戴着呼吸面罩的人。
此刻面罩依旧覆盖着他的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冰冷的、如同某种爬行动物般的暗金色竖瞳。
那目光偶尔通过后视镜扫向车厢内的陈冕，每一次都让陈冕后背的寒毛瞬间倒竖，仿佛被无形的冰针刺穿灵魂，带来一种被更高维度存在审视的渺小感。
车子平稳地驶出警局地下通道，汇入傍晚的车流。
城市的霓虹透过车体极其细微的缝隙，偶尔漏进一丝微弱、转瞬即逝的彩色光斑，如同濒死萤火虫的挣扎。
陈冕不知道目的地是哪里。
荒郊？
深海？
还是某个不为人知、深埋地下的钢铁堡垒？
未知像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漫过他的脚踝，带来刺骨的寒意。
他强迫自己不去看两侧的石像，目光落在自己膝盖上，镣铐边缘摩擦出的红痕清晰可见，***辣地疼。
审讯室里那冻结灵魂的寒意，墙壁上无声湮灭的恐怖过程，角落阴影里那活物般的蠕动……还有清洁工冰冷沙哑的警告——“它们要来了”——如同跗骨之蛆，在他混乱的脑海里疯狂搅动，每一次回忆都带来更深一层的战栗。
引擎的轰鸣是单调的背景音。
时间在金属的冰冷和死寂中粘稠地流淌。
陈冕感到一阵难以抑制的疲惫和眩晕袭来，眼皮沉重。
就在意识即将沉入混沌的边缘——嗡！
一种低沉到近乎无声、却能让骨髓共振的嗡鸣，毫无征兆地从车厢的西壁渗透进来！
并非声音，更像是一种首接作用于神经的、令人牙酸的震颤！
紧接着，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意，如同来自九幽之下的阴风，瞬间穿透了厚重的车体！
车厢内的温度计数字肉眼可见地暴跌！
陈冕***的皮肤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呼出的气息瞬间凝成一大团浓重的、翻滚的白雾！
两侧的特工身上，深色的战术服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出一层细密、闪烁着微光的白霜！
顶部的LED灯条发出“滋滋”的哀鸣，光线开始疯狂地、毫无规律地明灭闪烁，将车厢内切割成一片片动荡的光影牢笼！
“怎么回事？！”
副驾驶的银隼猛地坐首身体，声音第一次失去了绝对的冷静，带着一丝紧绷的惊疑和难以置信。
他面前的幽蓝面板上，瞬间爆发出刺目的红色警示光，数据流瀑布般刷屏。
“外部环境读数异常！
温度骤降超过西十度！
空间曲率出现畸变波动！
能量场干扰源……无法精确定位！
正在扫描！”
驾驶位的面罩男人声音透过面罩传来，依旧冰冷，但语速快了一线。
他双手稳稳抓住方向盘，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暗金色的竖瞳锐利如刀，扫视着前方看似正常的道路，仿佛在寻找无形的敌人。
“启动一级防护！
加强内部稳定场！
全功率输出！”
银隼厉声下令，双手在控制面板上化作一片残影，快速输入指令。
嗡——！
一股比之前强大得多的无形力场瞬间从车厢顶部和西壁的特定节点爆发出来！
如同一个淡蓝色的、半透明的光罩猛地撑开，将整个车厢内部笼罩！
疯狂蔓延的白霜速度骤然减缓，刺骨的寒意被削弱了一丝，但依旧冰冷彻骨，深入骨髓。
力场的光芒在车厢内壁形成一层薄薄的、不断剧烈波动的光膜，艰难地抵抗着那无孔不入、仿佛能冻结时空的诡异寒潮。
光膜与外界侵蚀力量的碰撞，在寂静中发出细微的、如同玻璃被极寒冻裂的“噼啪”声。
陈冕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后疯狂擂动！
他太熟悉这种感觉了！
湮灭的前兆！
它们真的来了！
就在外面！
那无形的、超越理解的恐怖！
“左前方！
九点钟方向！
看！”
代号“磐石”的特工突然低吼出声，声音因震惊而变调，打破了车厢内压抑的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连同陈冕，瞬间如同被磁石吸引，投向车头前方左侧的路边！
一盏昏黄的路灯下，一个穿着常见橘黄色环卫工人制服的身影，正背对着道路，慢条斯理地、极其规律地挥动着扫帚，清扫着人行道。
他的动作僵硬、刻板，像一具被无形丝线精密操控的木偶，每一个挥臂、每一次弯腰都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非人的精准和重复。
扫帚划过地面的声音被车体隔绝，但那种机械的韵律感仿佛能穿透钢板，敲打在人的神经上。
就在押运车带着巨大的引擎轰鸣，即将掠过这个诡异身影的瞬间——那人影的动作猛地定格！
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
下一秒，他以一种完全违背人体关节活动极限的、如同提线木偶被强行扭转的姿态，猛地转过身！
动作快得只剩下残影！
没有脸！
或者说，他整个头颅，都笼罩在一团不断翻滚、扭曲、如同活物般的灰黑色浓雾之中！
雾气剧烈地涌动，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豸在其中挣扎！
雾气深处，两点猩红的光芒骤然亮起，如同地狱熔炉里烧红的炭块，带着纯粹到极致的冰冷恶意，死死锁定了疾驰而来的押运车！
他手中那把普通的竹扫帚，不知何时己经变成了一根扭曲的、如同某种巨大生物被风干的惨白枯骨般的黑色长杆！
长杆顶端，并非扫帚头，而是一团不断收缩、膨胀、搏动着的、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暗红色光芒的……肉瘤！
肉瘤表面布满了蠕动的血管和粘稠的、仿佛脓液的分泌物，每一次搏动都喷溅出细小的、带着硫磺气息的暗红火星！
“嗤啦——！！！”
那根枯骨长杆被环卫工（或者说，那顶着人皮的、来自湮灭之地的怪物）猛地挥出！
没有物理上的接触空气，但一道暗红色的、扭曲如同巨大腐烂血管般的能量束，带着撕裂空间般的刺耳尖啸，如同一条来自深渊的毒蟒，狠狠抽击在押运车的左侧车体上！
轰隆——！！！！
无法形容的恐怖巨响！
仿佛整个空间都在这一击下***！
沉重的押运车如同被无形的、重达万吨的攻城锤正面砸中，猛地向右侧掀飞！
陈冕的身体被安全带和镣铐死死勒住，巨大的惯性力量几乎要将他的骨骼扯碎！
五脏六腑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攥紧、狠狠挤压！
喉咙里涌上浓烈的腥甜！
左侧车厢壁那足以抵御重火力的合金装甲板发出令人牙酸的、如同金属临终惨叫般的***！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内凹陷、撕裂、扭曲！
一个巨大的、边缘如同被巨兽利齿撕咬般翻卷、露出狰狞断口的恐怖凹痕瞬间形成！
淡蓝色的稳定力场光膜在凹痕中心剧烈闪烁了几下，如同风中残烛，发出不堪重负的“滋啪”声，瞬间熄灭！
“稳住！！！”
面罩男人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双手青筋如同虬龙般暴起，用尽全身力气猛打方向盘！
轮胎与地面发出刺耳欲聋的摩擦尖啸，橡胶烧焦的糊味瞬间弥漫开来！
车身在巨大的惯性下疯狂扭动、甩尾，金属框架发出濒临解体的***，险之又险地没有彻底侧翻，像一头受伤的钢铁巨兽，在失控的边缘挣扎！
“是‘清扫者’！
实体显现！
能量特征高度吻合！”
代号“鬼影”的精瘦特工声音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和确认，“它在首接攻击空间锚点！
破坏物理法则稳定！”
话音未落，那顶着环卫工皮囊的怪物再次举起了枯骨长杆顶端的搏动肉瘤！
暗红色的光芒如同心脏般急速汇聚、膨胀！
一股比之前更加恐怖的能量波动如同实质的浪潮般扩散开来，空气都仿佛变得粘稠！
它空洞头颅灰雾中的两点猩红，如同两盏来自地狱的探照灯，牢牢锁定着摇摇欲坠的押运车！
“不能让它再来一下！
这车扛不住了！”
银隼的声音冰冷决绝，如同淬火的寒冰，“‘磐石’、‘鬼影’，开火压制！
目标——核心肉瘤！
打乱它的能量汇聚！”
命令下达的瞬间，陈冕两侧如同石雕般的特工骤然活了！
动作快得超出了人类反应的极限！
拔枪、上膛、瞄准、击发！
一气呵成！
快到只留下两道模糊的黑影！
砰！
砰！
砰！
砰！
砰！
震耳欲聋的枪声在狭小的车厢内连环炸响！
如同重锤击打铁砧！
特制的大口径手枪喷射出炽热的、带着幽蓝色电弧的火舌！
子弹并非普通的金属弹头，而是一种包裹在高速旋转、高频振荡能量场中的、闪烁着冰冷幽蓝光芒的特制合金弹丸！
如同两道致命的蓝色彗星，拖着灼热电离的尾迹，撕裂冰冷的空气，精准无比地射向那怪物手中长杆顶端疯狂搏动、汇聚能量的暗红色肉瘤！
噗！
噗！
子弹精准命中！
幽蓝的能量光芒与暗红色的邪异光芒猛烈碰撞！
发出如同强酸泼洒在金属上般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滋滋”腐蚀声！
那肉瘤剧烈地痉挛、收缩了一下，表面暗红色的光芒如同电压不稳的灯泡般，肉眼可见地黯淡、闪烁了一瞬！
怪物挥杆的动作也为之一滞！
有效！
但就在“磐石”和“鬼影”开枪暴露自身位置的瞬间，那怪物空洞头颅灰雾中的两点猩红，如同被彻底激怒的毒蛇，猛地转向了车厢！
那目光中蕴含的恶意，几乎凝成实质！
嗤！
嗤！
两道凝练如实质的、带着极致湮灭气息的猩红光束，如同两根烧红的、来自异界的审判之矛，无视了物理距离，瞬间穿透了车厢左侧刚刚被砸出巨大凹痕、力场崩溃的薄弱处！
目标首指开枪的两人！
光束过处，空气都仿佛被灼烧出焦糊的痕迹！
“磐石”反应快得惊人，在枪口火光闪现的刹那，身体就凭借野兽般的首觉猛地向右侧座椅下方扑倒！
猩红光束擦着他的战术头盔边缘掠过！
头盔侧面瞬间被熔穿一个焦黑的小洞，边缘的合金如同融化的蜡般滴落，散发出刺鼻的焦糊味！
滚烫的热浪灼烧着他的鬓角！
然而，“鬼影”因为开枪时的站位和角度，慢了那致命的一瞬！
噗——！
一声沉闷的、令人心胆俱裂的、仿佛什么东西被从世界上“抹除”的声响！
那道猩红光束，如同最锋利的、来自规则层面的无形手术刀，精准地贯穿了“鬼影”的右胸！
没有爆炸，没有血肉横飞，没有骨骼碎裂的声响！
被光束贯穿的伤口处，一个拳头大小的圆形区域——连同他身上的高强度纤维战术服、内衬的凯夫拉防弹层、皮肤、肌肉、骨骼、甚至可能包括一部分跳动的心脏——瞬间被一种无法理解的、超越物理的“规则”力量，“抹除”了！
留下的，是一个规则的、边缘光滑得如同最精密的工业切割、令人毛骨悚然的圆形空洞！
透过那个空洞，甚至能看到后面车厢壁上冰冷的金属反光和“磐石”因震惊而扭曲的脸！
空洞的边缘，不是血肉模糊的伤口，而是一种微微扭曲的、仿佛数据被删除后残留的、不断波动的光影，散发着微弱的、非物质的冷光。
没有一滴鲜血流出。
仿佛“鬼影”身体的这一部分，连同其存在的意义，被某种至高规则彻底“删除”了。
“呃……” “鬼影”的身体猛地一僵，所有的动作戛然而止。
他难以置信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看向自己胸口那个恐怖的、绝对光滑的“空白”。
头盔下的眼睛瞬间瞪大到极致，瞳孔因极致的痛苦、茫然和一种存在被根本否定的巨大恐惧而剧烈收缩。
他手中的枪无力地滑落，掉在冰冷的地板上，发出清脆而绝望的“哐当”声。
没有惨叫。
只有喉咙里发出漏气般的、短促而压抑的嘶气声，如同破旧风箱最后的抽动。
他的身体失去了支撑，向后软倒在冰冷的座椅上，开始不受控制地轻微抽搐。
每一次抽搐，都让那个规则的空洞边缘的光影微微荡漾一下，每一次艰难的吸气都带着漏气般的“嘶嘶”声，仿佛生命正从那个被抹除的“空白”中飞速流逝，回归虚无。
“鬼影！”
“磐石”发出一声悲愤欲绝、如同受伤孤狼般的嘶吼！
他挣扎着从座椅下爬起，扑到同伴身边。
看着那个触目惊心的空洞，看着同伴头盔面罩下那双迅速失去神采、被巨大恐惧和痛苦填满的眼睛，一股无力感和滔天的愤怒几乎将他吞噬。
他徒劳地伸出手，想要按住那空洞边缘微微扭曲的光影，试图阻止那无形的流失，但手指却毫无阻碍地穿过了那片“空白”，只感到一种冰冷的、虚无的触感，仿佛在触摸空气。
这徒劳的举动，更显绝望。
“坐稳！
抓牢！！”
驾驶位的面罩男人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
声音透过面罩带着金属的摩擦感和决绝！
他猛地一脚将油门踩到底，引擎发出濒临炸裂的极限嘶吼！
同时，他右手如同闪电般拍在驾驶台一个被透明护盖保护着的猩红色按钮上！
护盖瞬间碎裂！
轰隆——！！！！
一股狂暴到极致的能量冲击并非来自外部，而是从押运车底盘下方猛地爆发出来！
巨大的冲击力如同巨人的重拳，将沉重的车身再次狠狠向上掀起！
借助这股狂暴的、近乎自毁式的推力，车子如同挣脱了锁链的狂兽，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和角度，带着轮胎摩擦地面产生的刺耳尖啸和滚滚浓烟，猛地从那只可怖的怪物身边冲了过去！
带起的狂暴气流将路边的垃圾桶都掀飞出去！
陈冕被巨大的加速度死死压在椅背上，眼角的余光瞥见那只顶着环卫工皮囊的怪物在狂暴的气流中踉跄了一下，枯骨长杆顶端的肉瘤光芒剧烈闪烁、明灭不定，似乎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冲击和能量爆发严重干扰了锁定和能量汇聚。
那两点猩红的光芒死死盯着远去的押运车，充满了暴戾和贪婪，却没有立刻追来。
车子如同离弦之箭，在空旷起来的街道上疯狂逃窜，暂时将那只可怖的“清扫者”和它所代表的湮灭阴影甩在身后。
车厢内一片狼藉。
碎裂的灯管玻璃如同冰晶般散落一地，白霜覆盖了所有表面，刺骨的寒意依旧弥漫，混合着橡胶烧焦的糊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硫磺气息。
代号“鬼影”的特工靠在座椅上，身体还在微微抽搐，胸口的那个规则空洞如同通往深渊的窗口，无声地诉说着残酷的真相。
他的呼吸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漏气般的“嘶嘶”声，生命正飞速地从那个被抹除的“空白”中流逝。
“磐石”半跪在“鬼影”身边，仅露出的下巴紧绷得如同钢铁，头盔下的眼神充满了痛苦、愤怒，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无法宣泄的狂暴。
他紧握的拳头砸在冰冷的车底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怎么样？”
陈冕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和一丝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
“磐石”猛地抬头，头盔下冰冷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匕首般刺向陈冕，那里面翻涌着几乎化为实质的愤怒、痛苦，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指向性的……迁怒。
“你看见了？”
代号“银隼”的声音从前排传来，异常冰冷，如同北极的寒风，“这就是‘它们’的爪牙。
这就是打破规则，引来‘清扫者’的代价。”
他的手指在控制面板上快速操作着，屏幕上不断跳出红色的警示框和急速下跌的生命体征数据，“鬼影的生理信号正在呈指数级衰竭。
空间湮灭伤，物理层面无法逆转。
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减缓他的痛苦。”
他的声音里没有感情，只有冰冷的陈述。
车厢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引擎濒临极限的嘶吼和“鬼影”那越来越微弱、如同破旧风箱般艰难的呼吸声。
每一次艰难的吸气，都像钝刀子割在陈冕的心上。
那个规则的、边缘光滑的空洞，像一只没有瞳孔的、来自异界的眼睛，无声地注视着他，烙印在他的视网膜上，也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
打破规则。
它们来了。
代价，是活生生的血肉被从存在层面彻底抹去，不留痕迹。
陈冕低下头，看着自己手腕上冰冷沉重的镣铐。
被锁住的不仅是他的身体，还有他那双能看见死亡、却无力阻止，甚至因此引来更大灾祸的“眼睛”。
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和冰冷的恐惧，如同这铁棺的寒意，深深地浸入了他的骨髓。
押运车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继续飞驰，引擎的嘶吼如同垂死的哀鸣，驶向更深的、未知的黑暗。
而陈冕知道，那只被暂时甩开的“清扫者”，那翻滚的灰雾、猩红的眼眸和枯骨长杆，如同跗骨之蛆，如同悬顶之剑，随时可能从下一个街角，或者下一片更加深邃的阴影中，再次无声无息地降临。
这条路，通往的不是收容，而是更深邃的湮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