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动多日的段世子杀人一案,由皇帝亲自下令,着孟鹤弦十日内侦破。
孟鹤弦无官职,只一块帝王龙令畅通各部。
昏暗牢房尽头,异常明亮整洁。
孟鹤弦走过去,段涛正跟狱卒在玩牌九,听动静他转头一看:“……孟鹤弦?”
孟鹤弦未说话,里面的狱卒匆匆出来,对上他手里的龙令当即就下跪高呼:“吾皇万岁。”
孟鹤弦淡声说:“退下。”
等人离开,段涛发现事情有点不对。
“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有龙令?
还是说……这个案子由你来查了?”
孟鹤弦拂袖落座,在段涛疑惑不定里说:“是,如世子所言的确由在下领查,所以请世子,务必详尽仔细的回答每一个问题。”
段涛沉默几息的功夫里,就明白过来这些道道。
说是让孟鹤弦查案,实则是让他做替死鬼。
“好说,你问便是。”
此后问的话,段涛一一回答,同卷宗记录并无出处。
可孟鹤弦思起千金楼格局,发觉段涛与往常不寻常之处。
“红袖坊在千金楼北角,世子往常都是从北门进,为何那夜会走赌坊东门?”
孟鹤弦又问:“世子那夜同谁在做赌?”
段涛似没想他如此发问,笑了下。
“那夜我原是走北门的,可在东巷遇到一个人,就去赌坊玩了两把,这么一耽搁回到妙娘那……周圳就己经死了。”
周圳,周御史独子。
孟鹤弦问:“遇到了谁?”
“你认识的,”段涛道:“是忠勇侯府二公子许慎,先前因为《轮回》竞画阁第一,你同他结下过恩怨。”
话里满是看戏之态,丝毫不提这恩怨全然因为他。
孟鹤弦离开大理寺,犹豫后还是去往北衙门。
御林军在皇城北面,京中富贵子弟大多都在此挂名,军纪十分松散。
许慎刚刚得一盒烟草,正稀罕的不行,火才点上外面就忽闪进来一人。
“许哥,外面有人找你。”
许慎吸的猛了,呛的止不住咳嗽,可缓过来却口感醇厚无穷。
“虽不如现代的层次丰富,但好在味道浓郁。”
这么多年,也就这一盒味道还行。
“谁啊?”
“是那个孟家外室子,叫什么孟啥来着,反正不重要,人在偏厅等你呢。”
许慎挑眉,意味深长的一笑:“是他呀。”
孟鹤弦站在窗边,目光平而淡,将北衙现状看个清楚。
大楚开国皇帝首辖禁军里,御林军无论是人数还是战斗力都排第一。
可如今,却成勋贵子弟圣地,他们在此喝酒斗殴赌博,似乎甘当酒囊饭袋。
“看什么呢。”
孟鹤弦转头,一团缭绕烟雾拂面,呛的他连连后退,从眼睛到嗓子都在发涩。
“许慎!”
许慎本是玩笑,见状立刻掐灭烟草。
“孟公子何等人物,怎想起来我这‘市井之地’。”
许慎拎着小壶注满一杯,立时空气里飘散桂花酒香。
“我奉令查周圳一案,段涛说那夜在东巷遇到你,属实吗?”
孟鹤弦并未看他,而是看向外面,枫树在飒飒作响。
许慎支颐着头,懒洋洋回:“属实。”
“你同他做赌?
可为何那夜赌坊里,没有你二人的身影。”
许慎笑了:“呵。”
那张极明艳夺目的脸上,有着比灼阳还灿的光。
“你不会是怀疑,我同人做局故意栽赃陷害段世子吧?”
孟鹤弦收回视线,道:“未有实证前,一切皆有可能。”
“不错,大胆推测小心求证。”
许慎饮下一杯酒,挑眉解释道:“赌坊下是地下赌场,那夜我同段世子在那赌的搏斗,他输了,我赢了,然后就各自分开了。”
孟鹤弦沉思片刻,起身:“既如此——”许慎打断他告辞的话,说:“不问点别的吗?”
孟鹤弦摸不清他心思,以为他又是戏弄之态,就摇头说:“不了,在下自会查明。”
“这可怎么好,”许慎似笑非笑,缓慢道:“那夜,我还看到了另一个人……”他抬起手腕另倒一杯酒,推至孟鹤弦跟前。
“或许,这个人会对你更有利呢。”
孟鹤弦垂眸,琥珀色酒液己静止。
“我不喝酒。”
他不是真的青天,用不着真的还段涛清白。
更何况,周圳死的一点也不冤。
“孟鹤弦呀孟-鹤-弦,”许慎翘起二郎腿,明明是在笑,可眼底如浸着钩子,正在孟鹤弦身上将他一点点扒开。
似要看看,这人到底是真傻还是伪装。
“为孟家如此,值得吗?”
这话,是许慎第二次发问。
孟鹤弦这次回:“值。”
但他是为自己,不是为孟家。
许慎拧眉,定定的望着孟鹤弦许久。
秋风远比春风凉,两相对视片刻里,一时西周寂静下来。
最后孟鹤弦先开口:“告辞。”
许慎就这么看着人离开,舌尖抵着齿关,目下晦暗。
孟鹤弦,究竟要做什么?
可不管他做什么,只要是孟家的罪证都要收集,包括这个人。
离开北衙的孟鹤弦,内心远比表面要不淡定。
许慎,在一点点消耗他的耐心。
孟鹤弦一日下来,对所有卷宗信息进行核实,可并无额外线索和进展。
回到海棠巷,侍从南星正蹲在小桌前,满脸犯愁。
“公子,”南星指着桌上食盒:“这是陆小公子送来的。”
孟鹤弦走近,食盒上雕龙纹嵌金丝,一看就是宫内出来的。
他脸色陡然冰掉,冷酷道 : “扔了。”
长兴坊,赵记包子铺许慎吃着酱肉包子,几个小孩自里面巷子出来,路过时一阵香味钻入许慎鼻中。
他视线一瞥,眼凝住。
……宫里的金丝酥?
“公子,都这么晚了,纸鸢就不放了吧?”
“挂枝头。”
许慎晃悠着路过,又晃悠着回来。
半扇门未关,能虚虚看到树下摇椅上的孟鹤弦。
“公子这什么爱好,”南星十分不解:“心情好放纸鸢,心情不好还放纸鸢。”
孟鹤弦握着一串桃木珠,指腹碾过每一颗,他淡淡道:“欲将心事说天公,怎奈天公故装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