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镜影惊梦
她记得书中慕婉怡对太子的痴恋始于那场“英雄救美”,却不想现实里救下她的竟是冷面三皇子。
指尖轻轻叩击床头柜,她望着窗外被暮色浸黑的梧桐树,忽然想起书中对李澈的零星描写:洁癖、善用权谋、最终因“谋逆”被处以凌迟——这样的人,为何会在落水时救下死对头的女儿?
“小桃。”
她唤来丫鬟,目光落在博古架上那尊羊脂玉麒麟上,“三皇子平日有什么喜好?”
小桃绞着帕子想了想:“听府里当差的小厮说,三殿下书房连香炉灰都要扫成首线,前日赏给幕僚的扇坠都是成对的......”她忽然压低声音,“还有啊,坊间传闻殿下爱喝冷茶,连泡茶的水都要五更天的露水......”夏天摩挲着袖口的缠枝莲纹样,唇角微微上扬。
洁癖、强迫症、讲究到近乎苛刻——这样的人,若收到不合心意的礼物,怕是比杀了他还难受。
她扫过妆奁里那串东珠手串,每颗珠子大小均等,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正是原主昨日从库房里挑的“珍品”。
“把这串珠子包起来。”
她将手串塞进锦盒,“再附张字帖,就说......‘谢殿下救命之恩,望物如晤’。”
小桃捧着盒子退下时,夏天忽然叫住她:“等等——字帖要簪花小楷,墨要用松烟的。”
她想起书中描写李澈“最厌脂粉气”,特意补了句,“盒子里别放香薰。”
更夫敲过二更,铜漏滴答声里,夏天盯着帐顶的瑞兽纹样出神。
原主的记忆像碎掉的琉璃,偶尔闪过片段:金銮殿上李渊握着她的手说“婉怡要什么,孤都给”,陈静怡在赏花宴上摔碎的玉镯,还有李澈站在廊下时,玄色衣摆被风掀起的那道冷光。
“女主苏晚晴......”她轻声念出那个名字,指尖捏紧锦被,“本该在三个月后才进京的秀女,为何书中慕婉怡会在落水后提前想起她?”
窗外忽然掠过黑影,她猛地坐起,却见是只夜枭停在枝头。
月光透过纱窗,在铜镜上投下一片银白。
她赤脚走到镜前,望着里面那张陌生又美丽的脸——瓜子脸、杏眼桃腮,眉梢微微上挑,确实比现代的自己多了几分柔媚。
指尖抚过镜中倒影,她忽然想起母亲在电话里的唠叨:“夏夏,你总说忙,什么时候带男朋友回家看看......”喉间突然哽住。
她转身看向案头的青瓷瓶,瓶身上“宁神散”三个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那是李澈临走时留下的。
鬼使神差地,她拔开瓶塞,一股清苦的药香混着雪水似的凉意扑面而来,竟让她想起手术室里的薄荷消毒水。
“小姐?”
小桃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您可是要添炭?”
“不用。”
她迅速盖好瓶塞,指尖在瓶身上摩挲,“去把我的《女戒》拿来。”
小桃愣了愣:“小姐从前最烦这些圣贤书......”“让你拿就拿。”
夏天转身时,瞥见妆奁里露出一角的金簪——那是李渊送的“定情信物”,书中慕婉怡曾戴着它在御花园刁难苏晚晴。
她突然抓起金簪扔进抽屉,用力合上时发出“砰”的声响。
更鼓声渐远时,夏天终于在《女戒》的墨香里合上眼。
意识坠入黑暗的瞬间,她听见监护仪的嘀嗒声,看见白色的天花板在旋转——那是她在现代的最后时刻,同事们的呐喊声混着心脏按压的钝痛,像团模糊的白雾。
“夏医生!
夏医生!”
有人在叫她。
她挣扎着睁开眼,却发现自己站在一片黑暗中,脚下是冰凉的石板路。
远处有火光跳动,她踉跄着向前跑,听见李渊的笑声从宫墙内传来:“婉怡,这是孤为你建的摘星楼......”画面突然碎裂。
她看见李澈被铁链锁在刑架上,玄色衣袍染满鲜血,却仍挺首脊背,目光如刃般扫过金銮殿上的众人。
“慕婉怡,你可知罪?”
李渊的声音带着冰碴,手中玉玺重重砸在奏折上,“毒杀皇子、祸乱朝纲......”“不是我!”
她想喊,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变成了慕婉怡的哭腔。
陈静怡站在李渊身侧,嘴角挂着冷笑,而苏晚晴披着皇后翟衣,凤冠上的珍珠垂落如泪,遮住了眼底的寒光。
“啊!”
她猛地惊醒,冷汗浸透中衣。
帐外传来小桃急促的脚步声:“小姐!
您怎么了?”
烛火重新亮起时,夏天盯着自己发抖的双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那个梦太过真实,尤其是李澈被行刑时看她的眼神——不是怨恨,而是某种冷到极致的失望,像看一个跳梁小丑。
“水......”她哑着嗓子开口,小桃连忙递来温茶。
茶汤滑过喉咙时,她忽然想起书中慕婉怡临死前的独白:“原来他从来都知道,知道我做的一切......”窗外传来更夫打三更的声音,“咚——咚——”的鼓声里带着夜的死寂。
夏天推开窗,凉风卷着桃花香扑进怀里,远处宫墙上的灯笼明明灭灭,像极了手术室走廊的长明灯。
她摸着腕间的玉镯,突然想起李澈送的宁神散——或许,她该去见见这个“知道一切”的三皇子。
丑时·镜语铜盆里的水映着月光,夏天望着自己眼下的青黑,忽然想起书中对慕婉怡“恃宠而骄”的描写。
指尖蘸着胭脂在唇上点染,她对着铜镜勾起唇角——这张脸生得极美,却在原书中成了“妖妃”的代名词。
“小姐今日要见客?”
小桃捧着翟衣进来,眼里闪过惊讶。
“去告诉父亲,我想随他进宫请安。”
夏天盯着镜中自己微挑的眉梢,“就说......女儿想见见太医院的王太医。”
小桃正要退下,她忽然叫住:“等等——把我那套月白襦裙找出来,裙角绣着竹叶的那套。”
她想起李澈书房里的“潇湘竹”屏风,唇角扬起算计的笑,“再备些龙井,要明前的。”
晨光爬上窗棂时,夏天站在穿衣镜前系好玉带。
月白襦裙衬得她肤色如雪,腰间的竹纹玉佩随动作轻晃,竟比平日多了几分清贵之气。
她摸了摸鬓边的玉簪——不是李渊送的金簪,而是支素白的竹节簪,簪头缀着颗极小的东珠。
“小姐真美。”
小杏在旁感叹,“像画里的仙子。”
夏天望着镜中女子,忽然想起现代的自己穿着白大褂的样子。
两种人生在镜中重叠,竟让她生出几分恍惚。
指尖轻轻抚过镜面,她低声道:“这次,我要做自己的画师。”
将军府的马车驶过朱雀大街时,夏天掀起车帘一角。
晨雾未散,街边的包子铺飘出热气,卖花小姑娘的竹篮里盛着新采的茉莉。
她深吸一口气,嗅到不同于现代的烟火气——带着马蹄扬起的尘土味,混着胭脂水粉的甜香。
“小姐可是不适?”
慕楠枫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要不打开透气?”
“不用,父亲。”
夏天攥紧手中的锦盒,里面装着她连夜抄的《黄帝内经》,“女儿只是......想看看京城的晨景。”
慕楠枫沉默片刻,声音里带着难得的柔软:“你小时候总爱趴在我肩头看街景,嚷嚷着要骑马......”他忽然住口,清了清嗓子,“如今倒是文静了。”
夏天望着父亲挺首的脊背,想起书中他为救女儿跪在金銮殿前的场景。
指尖轻轻按在锦盒上,她忽然决定,无论如何,都要让这对父母免于那场浩劫。
马车在宫门前停下时,她看见李澈的车驾停在偏殿旁。
三皇子的马车通体漆黑,车帘上绣着暗纹夔龙,连拉车的马都是清一色的乌骓。
她攥紧手中的《黄帝内经》,指甲在书脊上压出浅痕——是时候,去会会这位“洁癖皇子”了。
“三殿下安好。”
她福身行礼时,故意让竹纹玉佩晃出微光。
李澈抬眸看她,目光在玉佩上停留半秒,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慕小姐今日气色不错。”
他的声音依旧清冷,却比昨日多了分探究,“可是想起了什么?”
夏天递上锦盒,指尖故意擦过他袖口的夔龙纹:“昨日承殿下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前人医书一卷,望殿下不弃。”
李澈挑眉接过,打开的瞬间,瞳孔微微收缩——书页间夹着片完整的竹叶,叶脉清晰如他书房里的“潇湘竹”屏风。
“慕小姐费心了。”
他指尖轻轻抚过竹叶,忽然抬眸看她,眼底闪过一抹极淡的笑意,“改日可愿来本皇子书房,共赏医书?”
夏天心跳漏了半拍,却仍维持着得体的微笑:“求之不得。”
晨雾中,李澈的衣摆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的同心结玉佩——那是她昨夜让小桃悄悄系在医书里的。
原来书中“冷面阎王”也有软肋,只是这软肋,竟藏在最工整的书页里。
金銮殿的钟声响起时,夏天站在太医院长廊上,望着手中的诊脉单出神。
王太医说她“心脉虚浮,需静心调养”,可她知道,那是现代身体发出的警告——她的时间不多了。
“小姐?”
小桃的声音打断思绪,“该回府了。”
夏天望着宫墙上的朝阳,忽然想起昨夜那个梦。
李澈被行刑时,手中紧握着半片竹叶——原来从她递出医书的那一刻起,命运的齿轮就己开始转动。
马车驶离宫门时,她摸出袖中的宁神散,瓶身上多了道细微的划痕,像是某人用指甲刻的记号。
唇角微微上扬,她忽然明白,在这个世界,她不再是任人宰割的“恶毒女二”,而是握有筹码的棋手。
“小桃。”
她轻声吩咐,“明日备些薄荷香茶,我们去三皇子府做客。”
少女的眼睛在晨光中发亮,却没看见自家小姐眼底的坚定。
远处传来黄鹂的啼叫,夏天望着车窗外掠过的桃花,忽然想起现代母亲常说的话:“人生就像下棋,落子无悔,但可以重新开局。”
这次,她要下一盘大棋,让“恶毒女二”的剧本,变成属于夏天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