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大鹅盯着石台上的龙形玺印,三枚碎片在火光下泛着幽光——正是她短刀的刀柄、萧承煜的玉佩,以及沈墨砚残页上的印记。
当萧承煜将玉佩嵌入玺印凹槽时,冯大鹅颈间胎记突然灼痛,仿佛有岩浆在血管里流动。
“别动。”
萧承煜的声音带着异样的沙哑。
他伸手按住她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衣裳传来,“看玺印。”
冯大鹅屏住呼吸,只见三块碎片贴合处渗出微光,竟在石台上投射出一幅动态星图。
二十八星宿缓缓转动,最终在镜湖位置凝聚成一道光束,照向影壁上的“尊”字。
她下意识伸手触碰,却见那字突然凹陷,露出暗格中的羊皮卷。
“《龙翔经》全本?”
萧承煜瞳孔微缩。
他展开卷轴时,冯大鹅嗅到淡淡樟脑味,显然这卷轴曾被精心保存。
泛黄的纸页上绘着连绵山脉,每座山峰都标着奇怪符号,而在地图中央,用朱砂写着“断龙崖”三字。
“太祖皇帝斩龙脉......”冯大鹅喃喃自语,想起周伯临死前的话,“难道这地图就是龙脉走向?”
萧承煜没有回答,目光停在卷轴末端的朱砂批注上:“龙首归位,需以血祭之。”
他指尖划过那行字,忽然握住冯大鹅的手,将她的短刀按在玺印缺口处。
刀刃没入的瞬间,整座龙穴剧烈震颤,石壁上的龙纹竟渗出水珠,在地面汇成蜿蜒的水龙形状。
“小心!”
冯大鹅拽着他后退。
只见水龙腾空而起,口中喷出的竟不是水花,而是刺骨的冰棱。
萧承煜旋身甩出透骨钉,却见冰棱在触及钉尖时化作齑粉,空气中顿时弥漫起白雾。
“是幻阵。”
萧承煜皱眉,“太祖设下的机关,果然不是凡品。”
他忽然握住冯大鹅的手腕,将她拉至身后,“跟着我走,别乱看。”
冯大鹅贴着他后背前行,闻见他身上混着烟火与沉水香的气息。
白雾中隐约浮现人影,她看见有身着华服的女子对镜梳妆,眉梢那颗红痣与自己一模一样;又看见金戈铁马的战场,一名将军胸前挂着与萧承煜相似的玉佩,挥剑斩断龙脉时,天空竟降下血雨。
“那些是......幻象?”
她声音发颤,指甲几乎掐进萧承煜手背。
“是前朝秘史。”
萧承煜声音紧绷,“我母亲曾说,太祖斩龙脉后,将龙魂封入玺印,唯有龙首血脉能唤醒......”他忽然顿住,因为前方白雾中出现一座宫殿,殿内宝座上躺着的女子,竟与冯大鹅长得一模一样,只是眉间多了一枚金色龙形胎记。
冯大鹅感觉心跳要撞破喉咙。
她想起师父临终前的碎语,想起破庙断墙上的模糊壁画,此刻终于明白,为何自己会被卷入这场纷争——她不是什么山野孤女,而是货真价实的“龙首”转世,是解开龙脉封印的钥匙。
“阿鹅。”
萧承煜忽然转身,双手扶住她肩膀,“不管等会看到什么,记住,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他眼中倒映着白雾中的幻象,却比任何时候都清醒,“当年我母亲为了保护你,才将你送出皇宫,如今......”他的话被一阵剧烈震动打断。
青铜门外传来金属摩擦声,显然有人在强行破阵。
冯大鹅握紧短刀,看见萧承煜从怀中掏出一枚焰火弹——那是靖安王府的信号,意味着援兵将至。
“他们来了。”
萧承煜将卷轴塞进冯大鹅衣襟,“带着这个先走,我来断后。”
“不行!”
冯大鹅拽住他袖口,“你受伤了,不能......”她的话戛然而止,因为白雾中忽然浮现出沈墨竹的身影。
这位镜湖山庄的千金小姐此刻浑身是血,手中握着的不是古琴,而是一把染血的软剑。
“世子爷果然好手段。”
沈墨竹冷笑,软剑在掌心转出一朵剑花,“借围猎大会引万息楼入局,又借我父亲的***出龙穴,您这盘棋,下得可真够大的。”
萧承煜瞳孔微缩:“你早就知道密道?”
“镜湖山庄的每一块砖,都是我父亲亲手砌的。”
沈墨竹缓步靠近,剑上血珠滴在“龙翔九天”的石刻上,竟蜿蜒成“息”字形状,“不过您猜错了,我不是墨月宫的人,我是......”她忽然甩剑,一道寒光擦着萧承煜耳畔飞过,钉入他身后石壁。
冯大鹅这才看见,剑身上绑着一枚青铜令牌——正是万息楼的“息”字令。
“万息楼楼主之女。”
沈墨竹微笑,指尖抚过令牌边缘,“父亲总说江湖不该有太多杀戮,可我偏要看看,这被斩断的龙脉,究竟能掀起多大的浪。”
冯大鹅只觉浑身发冷。
她想起沈墨竹在火场中那道警告的眼神,原来不是善意,而是确认她是否拿到残页的试探。
这个看似柔弱的千金小姐,竟从一开始就在布局,利用父亲的信任,利用镜湖山庄的危机,只为拿到《龙翔经》和龙首血脉。
“所以周伯是你的人?”
萧承煜沉声道,“你让他假扮内奸,实则是为了逼出龙穴?”
“世子爷果然聪明。”
沈墨竹轻挥衣袖,白雾中走出十几个黑衣人,每人手中都拿着墨月宫的弯刀,“不过您别忘了,墨月宫与万息楼早己结盟,而您......”她目光落在冯大鹅颈间,“这位龙首姑娘,可是我们双方都想要的筹码。”
冯大鹅后退半步,触到石台上的玺印。
她忽然想起卷轴上的“血祭”二字,想起萧承煜说的“龙首归位”,心中忽然有了决断。
她握紧玺印碎片,指尖刺破掌心,将鲜血滴在玺印缺口处。
“阿鹅!”
萧承煜惊呼,却见玺印突然爆发出强光,整座龙穴的石壁开始龟裂。
沈墨竹脸色大变,挥剑砍向冯大鹅,却被萧承煜横身挡住,剑锋划破他后背,血珠溅在冯大鹅脸上。
“走!”
萧承煜推她向密道深处,“顺着水流走,尽头是镜湖出口!”
冯大鹅踉跄着往前跑,听见身后传来兵器相交声,听见沈墨竹的尖叫,听见萧承煜压抑的闷哼。
她攥着卷轴的手全是血,却不敢回头,只能顺着地面的水痕狂奔。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一丝光亮,她撞开石板的瞬间,落入清凉的湖水中。
月光照亮湖面,冯大鹅浮出水面时,看见镜湖山庄己化作一片废墟,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她摸向衣襟,卷轴还在,只是被血水浸透,隐约露出新的字迹。
她展开一看,只见原本空白的纸页上,竟浮现出萧承煜母亲的画像,旁边写着:“承煜切记,龙首非饵,是光。”
远处传来马蹄声,冯大鹅迅速将卷轴藏入贴身衣袋。
她望向湖心亭方向,忽然看见一道黑影从密道中跃出,正是萧承煜。
他的月白锦袍己被鲜血浸透,却仍握着那枚焰火弹,在看见她的瞬间,眼中闪过惊喜与担忧。
“没事吧?”
他踉跄着走近,伸手想替她擦去脸上血迹,却因体力不支险些摔倒。
冯大鹅连忙扶住他,嗅到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这才发现他后背的伤口深可见骨,显然是为了护她硬接了沈墨竹一剑。
“傻子。”
她轻声骂,却在抬头时看见他眼底的笑意。
那笑意里没有丝毫后悔,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让她忽然想起破庙中晒暖的午后,师父曾说过的:“真正的江湖儿郎,遇见想护的人,就算刀山火海也敢闯。”
“对不起。”
萧承煜低声道,“不该让你卷入这些纷争。”
冯大鹅摇头,将他的手按在自己颈间胎记上:“你母亲说我是光,那便让我们一起,照亮这江湖的暗吧。”
她顿了顿,从袖中掏出沈墨竹的万息楼令牌,“况且,我们还有账要算。”
萧承煜挑眉,忽然轻笑出声。
他抬头望向星空,二十八星宿正缓缓转动,与龙穴中的星图别无二致。
远处,靖安王府的援兵终于赶到,马蹄声惊起湖面上的夜鸟,扑棱棱飞向火光冲天的山庄。
“先治伤。”
冯大鹅拽着他往岸边走,“等你好了,我们就去断龙崖,看看这被斩断的龙脉,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萧承煜任由她搀扶着,目光落在她腕间的刀疤上:“等这事了了,我帮你把疤去了吧。”
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拂过她眉梢,“这么好看的姑娘,不该有疤。”
冯大鹅耳尖发烫,却在此时听见湖面上传来细碎的水声。
她警觉地转身,只见沈墨竹扶着一名黑衣人站在荷叶上,那人戴着青铜面具,露出的半张脸上有道狰狞刀疤——正是墨月宫宫主。
“萧承煜,冯大鹅。”
沈墨竹的声音带着恨意,“今日之仇,万息楼记下了。
断龙崖上,咱们必有一决!”
话音未落,她甩出烟雾弹,等冯大鹅再睁眼时,湖面上己空无一人。
萧承煜握紧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断龙崖......看来他们想抢先一步解开龙脉封印。”
冯大鹅望着漫天火光,想起龙穴中看见的血雨战场,想起沈墨竹眼中的疯狂。
她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前方的断龙崖,必定布满杀机。
但此刻,她握着萧承煜的手,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忽然不再害怕。
“走吧。”
她轻声说,“江湖路远,我们有的是时间。”
萧承煜低头看她,火光映得她眼底一片明亮,像藏着两颗不落的星。
他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承煜,龙首现世时,你会看见这世间最亮的光。”
此刻他终于明白,这光不是玉玺,不是龙脉,而是眼前这个敢用鲜血喂剑、敢与他共赴深渊的女子。
镜湖的水依旧平静,却在深处涌动着看不见的暗流。
冯大鹅和萧承煜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唯有湖面上漂着的半片残页,还在诉说着这场江湖剧变的开端。
而在千里之外的京城,靖安王府的书房中,一盏孤灯照亮了一幅画像——那是萧承煜的母亲,嘴角含着微笑,眉梢那颗红痣,竟与冯大鹅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