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廿三本该是灶神升天的吉日,铅云却压得朱雀街的酒旗蜷着边角。
破庙西墙的泥塑观音早被香火熏出龟裂,半截蛛丝悬在菩萨微扬的唇角,随穿堂风晃成一道谶符。
小乞丐蜷在供桌下数瓦当坠地的脆响。
第九片青瓦碎在雪地里时,豁口陶碗终于有了动静。
"叮——" 两枚开元通宝叠在碗底,震起细雪簌簌。
裹灰鼠皮袄的老妇逃也似地掠过庙门,绣鞋在雪地上拖出蜿蜒的痕,仿佛避着什么腌臜精怪。
他缩紧冻紫的脚趾,铜钱隔着单衣烙在心口。
城东王瘸子说过,这样的天儿,两个铜板能换半块铁硬的胡饼,若肯踩着冰碴子走到慈幼局,兴许还能讨碗辣嗓子的姜汤。
碎雪忽地灌进颈窝。
玄色麂皮靴碾碎檐下冰棱,十二瓣鎏金莲纹在雪地上绽开。
小乞丐慌忙抱紧陶碗抬头,正撞进一双淬着寒星的眼。
"小孩儿,要当我的徒弟么?
"蓝白道袍被朔风掀起又垂落,银线流云纹在晦暗天光下泛着涟漪。
女子腰间佩剑未出鞘,剑格处的昆仑玉却沁着森森寒气,缠剑穗的红绳褪成经年血渍般的暗褐,末端铜钱随她俯身的动作轻晃,惊起庙梁上打盹的寒鸦。
小乞丐往后缩了缩,脊背抵住透风的砖墙。
观音掌中净瓶突然"咔嚓"裂开细纹,积雪混着香灰砸在他蓬草似的发间。
"我……没得名字。
"声音细若蚊蝇,惊觉自己盯着对方眉间朱砂痣出神,慌忙垂下头。
那点殷红在素白天地间灼人眼,倒比年画里的钟馗更叫人怵得慌。
女子广袖拂过积灰的供桌,变戏法似的托出个油纸包。
糖霜裹着山楂的酸甜漫开时,小乞丐听见喉头"咕咚"一声响。
"名姓不过是个记号。
"她指尖挑开红绳,琥珀色糖衣映得腕间羊脂玉镯愈发温润,"俯首作揖谢师恩——"青瓷盏"当啷"落在陶碗旁,"饮了这盏茶,你便是我徒弟。
"小乞丐突然想起前日蜷在茶楼窗根下听的《虹霓关》。
青衣娘子捧着的定亲茶,也是这般雨过天青色。
碎雪在掌心化成冰水,他颤巍巍捧起茶盏。
女子葱管似的指节接过时,腕间蜿蜒的旧疤从尺骨没入袖中,像条僵死的蜈蚣。
"请、请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