霉味混着陈年檀香扑面而来，阿福突然捂住口鼻："掌柜的，这味道..."陈远山心里咯噔一下。
烛光照亮角落里的山水屏风时，他注意到屏风边缘的雕花缝隙里结着暗红色晶状物——上个月收购时分明没有这些血迹似的污渍，况且己经被老师傅精心的修复过了。
"掌柜的您看！
"阿福突然指着屏风惊叫。
原本素雅的梅兰竹菊西景屏上，那株红梅竟比昨日鲜艳数倍，仿佛刚用鲜血涂抹过。
更诡异的是，梅枝伸展的方向与古画中的梅树完全一致。
陈远山凑近细看，发现梅树下多出个模糊的人形阴影。
他下意识用袖口擦拭，却沾了满手猩红。
那根本不是颜料，而是混着朱砂的凝固血块！
陈远山的手指抚过屏风裂缝，紫檀木的寒意渗入指节。
这是上个月从周家远房侄子手里收来的物件，彼时那泼皮蹲在祠堂门槛嚼着花生米，漫不经心说了句："我叔祖爷咽气前，在这屏风跟前跪了三天三夜。
"阿福突然指着屏风背面："这些刮痕不对劲！
"陈远山转过去细看，原本以为是周家侄子发疯乱划的痕迹，实则是用指甲反复刻出的密文——二十七个"冤"字重叠在竹纹间。
来不及了，上个月屏刚刚搬回来的时候就被新上任的知府一眼看中，这屏风虽然年代久远但实在精美。
晨光斜照时，这架八幅紫檀木嵌螺钿屏风才显出真章。
六十西块雀舌大小的螺钿薄片，沿着梅树枝桠走势层层叠嵌，每片都磨得透如蝉翼——站在东首看是含苞新梅，移步西侧却成落红纷飞。
"您瞧这梅蕊。
"刚刚被叫过来的老师傅的麂皮手套抚过最精妙的第三幅，"银丝勾的叶脉里藏着机关。
"他指尖轻压某处凸起，梅芯竟弹出个莲子大小的暗格，二十年前藏的朱砂仍未褪色，猩红如初。
陈远山俯身细观兰草图，惊觉那些兰草露珠原是用波斯舶来的月光螺钿琢成。
卯时三刻的阳光穿过是树枝，满地竟现出流动的光斑，细看皆是兰草叶片的倒影。
竹纹更是奇绝，每段竹节都做了镂空处理，填进碾碎的青玉粉，掌灯时分便泛出幽幽磷光。
最末幅的秋菊图乍看平平无奇，待烛火移近，绢底竟浮出暗纹——八百根桑蚕银丝绣成菊瓣，正面瞧是金丝皇菊，烛影摇晃间却显出白菊轮廓。
这般双面异色绣的绝技，早在前朝泰昌年间就失了传承。
阿福忽然指着梅树根部的银丝叫道："掌柜的，这些纹路会动！
"众人围看时，方才发现银丝并非固定，而是嵌在发丝粗细的滑槽里。
随着昼夜温差变化，银丝竟会自行移位。
"这梅枝的异香..."陈远山突然掩鼻后退。
老师傅用银针挑起木纹里的褐色结晶，在宣纸上晕开水渍——竟是沉水龙涎香混着女子发油，封存在木胎深处二十年，遇热方散。
来不及了，陈远山命老师傅把屏风的机关复原，莫要再做探究，他左右只是个中间商，这屏风回头到了知府手里也会很快转赠他人，至于其他的，管不了那么许多。
应付过眼前再说，况且这屏风的来历知府大人又不是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