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婚前的甜蜜梅雨季的潮气在玻璃窗上凝成水珠,林夏望着车窗外飞掠而过的梧桐树影,
第17次检查包里的见面礼。程磊单手扶着方向盘,
忽然用指节轻叩她膝盖:"我妈刚发消息说炖了你最爱喝的椰子鸡。
"后视镜里晃过一道银光,林夏这才发现男友耳后别着枚珍珠母贝袖扣。
上周她路过裁缝店橱窗多看了两眼,没想到他竟记下了。蝉鸣声里,
他衬衫上的雪松香混着车载香薰的佛手柑气息,将她因紧张攥皱的裙摆一寸寸抚平。
程家老宅隐在紫藤花廊尽头。程母迎出来时,围裙上还沾着面粉,
却不由分说将翡翠镯子套进林夏手腕:"这是明朝宫里流出来的老物件,
就该配你这样白净的姑娘。"镯子触感温润,内圈刻着极小的"程"字,
在阳光下泛出孔雀尾羽般的虹光。"小夏尝尝这个。"程父推来青瓷盏,
酒酿圆子盛在冰裂纹碗中,桂花蜜凝成琥珀色的星子。老人用解剖学术语讲解火候,
镜片后的眼睛弯成月牙。林夏想起父亲去世前也是这样,总爱把红烧肉烧焦,
还硬说是"美拉德反应的最佳呈现"。阁楼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程磊握筷子的手一僵,
汤汁在桌布上洇出暗痕。程母起身时碰翻了醋碟,深褐液体顺着桌沿滴落,像道陈年旧疤。
"阿浩又梦游了。"她扯出僵硬的笑,指甲深深掐进林夏手背,"这孩子打小就有这毛病,
医生说结婚冲喜就好。"二楼窗帘忽然掀起一角,银灰发色的少年站在阴影里,
脖颈处纹着暗红蝎子,目光像淬毒的刀锋划过林夏的婚戒。程磊突然起身挡住那道视线。
他往林夏碗里夹了块剔净鱼刺的鳜鱼,
指尖残留着手术刀磨出的薄茧:"明天带你去西郊看鸢尾花海?
上周巡房发现有条秘密小路......"暮色渐浓时,程母执意送他们到巷口。
林夏回头望时,老宅三楼窗边闪过半张苍白的脸。程浩的唇贴在玻璃上呵出白雾,
正用指尖慢条斯理地画着扭曲的蜘蛛。
2 阳光过后的阴霾上梅雨季最后一场雨在婚宴那晚下尽了。林夏望着镜中白纱,
耳畔还回响着程母在敬茶时的叮嘱:"进了程家门,这镯子可千万不能摘。
"翡翠冷意渗进骨髓,衬得腕间红痕愈发刺目——今早婆婆突然说要"检查诚意",
硬是掰开她手指重新戴了三遍。老宅三楼传来重物拖拽声,天花板簌簌落灰。
程浩已经三天没露面,但每夜阁楼都会响起金属链条的哗啦声。林夏攥紧梳妆台边缘,
镶贝雕花的木刺扎进掌心,这梳妆台是程母陪嫁,雕着密密麻麻的蜘蛛兰。"少奶奶,
太太叫您去厨房。"帮佣张妈的声音像生锈的门轴。林夏转身时婚纱后摆勾住青花瓷瓶,
明代古董晃动的刹那,她瞥见镜中程母阴沉的倒影。"晦气。
"婆婆攥着佛珠的手背青筋暴起,"大喜日子差点摔了传家宝,去把供桌上的核桃剥了,
静静心。"核桃钳是纯银的,雕着和梳妆台相同的蜘蛛兰纹路。林夏机械地夹开果壳,
碎屑粘在婚戒钻石缝隙里。前院忽然传来引擎轰鸣,七八个染发青年簇拥着程浩闯进来,
他脖颈的蝎子纹身爬进衣领,皮靴碾过满地红纸屑。"哟,新娘子在备孕呢?
"程浩抓起核桃仁抛进嘴里,指尖沾着可疑的暗红,"多补补,争取三年抱俩,
反正我哥的医院有的是钱养孩子。"林夏的指甲掐进核桃壳裂缝,
程母突然出现的身影让她浑身发冷。婆婆端着描金茶盘,
脸上堆着宾客熟悉的慈祥笑容:"阿浩去给祖宗上香,你爸在书房等你。
"青年们哄笑着往祠堂方向去,程浩转身时外套掀起,后腰别着的弹簧刀闪过寒光。
林夏的翡翠镯子磕在供桌边缘,裂纹顺着那道暗痕蔓延,
像极了程浩昨夜在阁楼窗玻璃上画的蛛网。"妈,
我想换件衣服......""先把燕窝炖上。"程母截断她的话头,
鎏金汤匙"当啷"扔进砂锅,"阿磊最爱吃血燕,得用晨露熬。"林夏看向窗外,
暴雨将霓虹招牌晕染成血色光斑,婚礼宾客的欢笑声穿过雨幕,
竟与祠堂方向的砸东西声诡异地重叠。子夜时分,程磊带着消毒水气息钻进被窝。
他指尖抚过妻子肩头淤青时,祠堂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巨响。"阿浩又犯病了。
"他吻着她发颤的眼睫,"明天就找装修公司,我们把西厢房改成......""少奶奶!
太太叫您过去!"张妈的拍门声惊飞夜鸦。程母站在祠堂中央,
程浩正把祖宗牌位当飞镖靶子,香灰在地上拖出长长的蛇形痕迹。
"教教你小叔子醒酒汤怎么做。"婆婆的声音比供果还冷硬。
林夏的丝绸睡袍被香炉烫出焦痕时,
终于看清程浩手腕的针孔——和他耳钉一样闪着幽蓝的光。
3 阳光过后的阴霾下林夏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的翡翠镯子。
这是三个月前第一次见程磊父母时,程母硬给她戴上的。
水头极好的玻璃种在月光下泛着幽光,
那日程母拉着她的手说:"我们阿磊能找到你这样的姑娘,真是祖上积德。
"洗手间镜子里的黑眼圈重得吓人。凌晨三点,她又听见婆婆在客厅来回踱步,
拖鞋啪嗒啪嗒拍打地砖的声音像钝刀在神经上拉锯。自从搬进这栋三层小楼,
她的睡眠就变成易碎的玻璃器皿。"小夏,热水器怎么不出热水了?"婆婆的嗓门穿透门板。
林夏抹了把脸,冷水珠顺着下巴滴在真丝睡裙上。这是程磊上个月送她的生日礼物,
此刻前襟已经洇湿一片。阁楼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林夏心头一跳,赤脚跑上螺旋楼梯时,
看见程浩正把程磊收藏的绝版黑胶唱片往行李箱里塞。二十一岁的青年染着银灰头发,
耳钉在黑暗中闪着冷光。"这是你哥的......""关你屁事。"程浩头也不抬,
镶满铆钉的皮靴碾过散落的唱片封套。林夏闻到浓重的酒气,后退时撞上身后的博古架。
明代青花瓷瓶摇晃的瞬间,楼下传来婆婆的尖叫:"要死啊!大半夜拆房子呢?"冬至那日,
老宅停了地暖。林夏跪在浴室擦瓷砖缝,怀孕四个月的小腹抵着冰冷的大理石台面。
翡翠镯子卡在肿胀的腕部,婆婆说这是"镇胎气",连洗澡都不能摘。"这么金贵?
我哥碰一下都不行?"程浩斜倚门框,打火机在指尖翻飞。他新纹的眼角蜘蛛随肌肉抖动,
仿佛随时会扑过来啃噬她隆起的腹部。林夏突然想起上周失踪的玳瑁梳子,
还有程磊白大褂口袋里带血的诊断书。"阿浩!"程母的怒喝裹着寒风撞进来。
老人一把扯过程浩衣领,翡翠耳坠刮过林夏耳垂:"跟你说过多少次,
祠堂地板要用艾草水擦!"紫檀供桌下,
林夏昨天跪着擦了三小时的青砖正映出她扭曲的倒影。年夜饭前夕,
老宅开始频繁出现快递盒。程父戴着老花镜研究赌马报纸,
对客厅堆成山的奢侈品包装视若无睹。程母的佛珠换成蜜蜡,说是给未来孙子攒福报。
直到讨债人的红漆泼满院墙,
林夏才从催款单上看见程浩签的名字——笔迹和婚书上的"程磊"一模一样。"妈,报警吧。
"林夏攥着被刀划破的婚纱照,相框玻璃割破虎口。婆婆突然暴起掐住她手腕,
翡翠镯子在搏斗中撞上门框,裂纹终于彻底绽开。"报警?你想让阿浩死吗?
"程母的翡翠耳坠勾出血线,"别以为怀了孩子就能当家,
我们程家的种......"惨叫划破雪夜。林夏跌坐在满地支离破碎的翡翠中,
看着程浩把弹簧刀捅进程父后背。老人手里的《解剖学图谱》飘落在地,
泛黄书页间滑出两张泛黄的出生证明,日期相差三天的婴儿脚印下,都印着"程磊"的名字。
阁楼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这次是程磊摔碎了他的手术刀奖杯,
锋利的碎片在月光下拼出个歪扭的问号。林夏护着肚子蜷缩在祖宗牌位下,
供桌上那盘核桃不知被谁换了位置,
此刻正摆着她婚前送给程母的珍珠项链——每颗珍珠都被钻了孔,
露出里头的水泥芯4 逃离困境上解剖刀划开硅胶封边时,程磊的手第一次出现颤抖。
妇产科诊室的白炽灯管嗡嗡作响,林夏腹中五个月的胎儿在B超屏幕上游弋,
像条被困在翡翠镯子裂痕里的小银鱼。"双顶径偏小两周。"程磊摘下听诊器,
金属触头在妻子肚皮上拖出冰凉的轨迹。诊室门突然被撞开,
程母挎着装满符纸的LV棋盘格,发间别着那对沾过血的翡翠耳钉:"搬家?
你们要逼死亲爹?"林夏的指甲抠进检查床沿。三天前那个雪夜,程父的血浸透了出生证明,
而此刻婆婆的羊绒披肩上还沾着ICU消毒水的味道。程磊抓起超声耦合剂砸向墙壁,
淡蓝色凝胶在"妙手仁心"锦旗上炸开,仿佛剖开了二十年前的秘密。
老宅阁楼的铁链声开始在他们新居天花板回荡。说是新居,不过是程磊医院附近的旧公寓。
搬家那日林夏在箱底发现被碾碎的鸢尾花标本,
花瓣上留着程浩的鞋印——正是新婚夜他说要带她去看的那片花海。
如今飘窗摆着程母硬塞来的送子观音,鎏金底座藏着微型摄像头,红光在夜里像蝎子的眼睛。
"阿磊今晚有急诊。"程母第四次不请自来时,砂锅里的党参乌鸡汤冒着诡异气泡。
林夏盯着汤面浮油映出的倒影,忽然看见婆婆手腕内侧的针孔,和程浩胳膊上的如出一辙。
翡翠镯子突然发烫。自从在老宅摔裂后,这道蜿蜒的伤痕总在深夜渗出青绿色黏液。
林夏冲进洗手间干呕时,镜中闪过银灰发梢——程浩正从通风管道探出头,
眼角的蜘蛛纹身随笑容扭曲:"嫂子猜猜,当年被调包的是哪个孽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