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叔粗糙的手掌拍在他肩上，油灯昏黄的光晕将两人的影子拉得歪歪扭扭：“测灵殿的光……真是你弄出来的？”
老人的声音发颤，浑浊的眼睛里映着少年眉心间尚未完全隐去的金纹。
林澈点头，喉结滚动着说不出话。
从测灵石爆发出刺目青光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是那个砍柴挑水的凡间少年了。
管事修士递来的青色腰牌还揣在怀里，上面“凌霄外门”西个字用朱砂勾勒，触手竟有淡淡灵气流转。
“去了仙门，万事小心。”
阿叔从床底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半块硬面馍，“山里的规矩不懂就问，别像在咱这儿愣头青似的……”他絮絮叨叨说着，皱纹里全是不舍，却在林澈接过馍时，突然把他手腕攥得生疼，“那石头……你给我扔了！”
黑石在袖中轻轻一震，金线纹路似活物般游动了一下。
林澈想起脑海里那个苍老的声音，摇头道：“阿叔，它救过我。”
阿叔喉头滚动，最终长叹着松开手，从墙角扛起个半旧的布包：“早给你缝补好了，几件衣裳，还有你爹娘留下的……”他没说下去，把布包塞进林澈怀里，转身吹灭了油灯，“走吧，李管事还等着。”
山路上，李长老的身影如同一抹墨色剪影，袍角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似乎对林澈的沉默毫不意外，只在路过老槐树时忽然停步：“此石与你有缘，但凌霄阁千年规矩——外门弟子不得私藏不明灵宝。”
林澈心下一紧，却见李长老并未伸手索要，只淡淡道：“三日后，去藏经阁报备。
在此之前，若惹出祸端，没人保得住你。”
话音未落，他袖中飞出一片柳叶状的青色符箓，贴在林澈眉心，“此乃‘敛息符’，可暂时掩盖你灵根与灵宝的气息。”
符箓贴上的瞬间，林澈只觉一股清凉之气渗入皮肤，原本躁动的黑石竟也安静下来。
他这才惊觉，方才一路走来，暗处似乎有几道若有若无的视线始终锁在自己身上——那是山中精怪，还是……其他修士？
凌霄阁的外门弟子居所称“青篁院”，是一片隐在竹林深处的白墙灰瓦。
李长老将他领到一间独立的厢房前便不再多言，只留下一句“明日卯时，演武场***”，便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竹林尽头。
屋内陈设极简，除了一桌一椅一榻，唯有窗台上摆着一盆不知名的绿植，叶片在月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林澈将布包放在桌上，刚想拿出黑石，窗外突然传来几声极轻的竹枝折断声。
他猛地转身，却见窗纸上映着个模糊的人影，正鬼鬼祟祟地往屋里窥探。
林澈心头一紧，下意识运转阿叔教的粗浅把式，却听见那人影嗤笑一声：“区区凡人武夫，也敢在仙门动手？”
话音未落，窗纸“噗”地被戳破，一根细如发丝的银线探了进来，首取他怀中的黑石！
林澈脑中轰然一响，昨晚那苍老的声音突然浮现：“凝神！
以意引气！”
他来不及细想，猛地握住黑石，一股热流瞬间涌遍全身，掌心竟凭空凝出半片青竹虚影，“啪”地拍在银线上！
“呃！”
窗外传来一声闷哼，银线如受惊的蛇般缩回，紧接着是慌乱的脚步声消失在竹林里。
林澈瘫坐在地，额角渗出冷汗，这才发现掌心的青竹虚影早己消散，唯有黑石上的金线亮得惊人。
“好个胆大包天的外门弟子，竟敢在青篁院私斗？”
冰冷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林澈抬头，只见一个身着紫袍的内门弟子负手而立，眉梢挑着不屑，“方才之事，我己报给执法堂。
跟我走吧。”
林澈心沉到谷底。
他初入仙门，连规矩都不懂，如何应付得了执法堂？
黑石在手中微微发烫，仿佛在催促他做些什么。
就在这时，一道温和的声音从竹林深处传来：“吴师兄，且慢。”
来者是个面白如玉的少年，腰间系着与李长老相似的青色腰牌，只是多了一枚竹叶形的佩饰。
他对紫袍弟子拱手道：“此乃新入门的林澈师弟，想必是初来乍到，误触了山中精怪。
我替他向师兄赔罪。”
紫袍弟子瞥了少年一眼，哼道：“苏沐风，你总是爱管闲事。
念在你是‘青竹峰’的弟子，今日便饶了他。
下次再犯，定不轻饶！”
说罢，拂袖而去。
名叫苏沐风的少年走到林澈面前，递过一枚玉牌：“我是青竹峰外门执事，这是‘传讯玉牌’，若再遇麻烦，可捏碎它。”
他目光落在林澈紧握黑石的手上，似笑非笑道，“这山里不太平，尤其是月圆之夜。
师弟好自为之。”
月上中天时，林澈终于敢再次拿出黑石。
这一次，金线不再发烫，反而化作一道柔和的光流，在他掌心凝成一行古篆：“断剑崖下，血河剑冢，千年之约，待尔破封。”
他反复摩挲着石面上的纹路，忽然想起苏沐风临走时说的“月圆之夜”——明日正是十五。
而藏经阁的报备之期，恰在三日后。
这其中，是否藏着某种关联？
窗外的竹林沙沙作响，仿佛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他。
林澈将黑石贴身藏好，吹灭烛火，却毫无睡意。
他知道，仙门的路远比想象中凶险，而那块神秘的黑石，既是他的机缘，也可能是引火烧身的祸端。
五更的梆子声响起时，林澈己穿戴整齐。
他推开房门，晨雾中，青篁院的白墙若隐若现，远处主峰的轮廓在霞光中渐渐清晰。
他深吸一口带着灵气的空气，袖中的黑石传来稳定的温热——那是老者的神魂在沉睡，还是……在等待？
演武场的方向，传来了弟子们***的脚步声。
林澈握紧了拳头，朝着那片喧嚷走去。
他不知道前路有多少陷阱，但他清楚，从捡起黑石的那一刻起，他就再也无法回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