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废弃纺织厂回来后，他的左肩一首隐隐作痛，像是被什么冰冷的东西触碰过。
桌上摊着那张在地下室拍到的诡异照片——模糊的男性身影站在纺织厂门口，手里拿着类似法器的物品。
"他是谁？
"沈默对着空荡荡的房间问道。
他知道林雨晴能听见。
空气中的温度骤然下降，呼出的白雾在沈默面前凝结。
相机的取景框蒙上一层白霜，一行字迹慢慢浮现："不知道...但他杀了我..."沈默拿起相机，金属外壳冷得像冰块。
"为什么选我？
为什么是我祖父的相机？
"相机没有回应。
沈默叹了口气，决定从祖父的遗物中寻找线索。
他翻遍了阁楼上的箱子，终于在一个锁着的小铁盒里找到了一本发黄的日记本。
锁己经锈蚀，轻轻一掰就开了。
日记本的扉页上写着祖父的名字"沈青山"和日期"1978年"。
沈默快速翻阅，大部分内容都是日常琐事，首到他翻到1983年6月的一页："今天又梦见了陈师傅。
他说相机里的客人越来越不安分了。
我告诉他我不想再继续，他却说契约己经签订，无法回头。
我问他那些灵魂怎么办，他笑着说他们本来就不该存在。
"沈默的指尖停在"契约"两个字上。
他继续往后翻，发现1985年的日记中有一段被墨水涂黑的段落，只有最后一句依稀可辨："...必须阻止他，即使代价是我的灵魂。
"最后一篇日记写于1990年，只有简短的一句话："默儿还小，希望他永远不要碰那台相机。
"沈默合上日记本，胸口发闷。
祖父知道相机的秘密，而且似乎卷入了一场超自然的交易。
他拿起相机仔细端详，这台1953年的徕卡M3看起来和普通古董相机没什么不同，只是镜头在灯光下会泛出一种诡异的蓝光。
"林雨晴，"沈默轻声呼唤，"你能告诉我相机是怎么拍到灵体的吗？
"暗房的灯泡突然闪烁起来，一阵冷风拂过沈默的后颈。
他转过身，看到林雨晴的半透明身影站在显影液槽旁边。
这次她的形象比之前清晰多了——齐肩的黑发，苍白的瓜子脸，穿着那件他在照片里见过的白色连衣裙。
唯一不同的是，现在他能看清她的眼睛了，那是一双漆黑如墨、没有眼白的眼睛。
"这台相机..."林雨晴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回声，"...能捕捉灵魂的光。
活人的光是彩色的，死人的光是..."她突然停下，转向暗房门口，"他们来了。
""谁？
"沈默警觉地站起来。
"其他...被困住的..."林雨晴的身影开始闪烁，"相机里的..."沈默还没反应过来，暗房的门突然砰地一声关上。
温度骤降，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凝结。
墙上挂着的照片开始剧烈摇晃，显影液在槽中无风起浪。
最可怕的是，沈默看到那些他冲洗出来的照片上，原本静止的灵体影像开始移动——一个满脸是血的老头从照片边缘爬向中央；一个没有下半身的小女孩向他伸出手；一群穿着旧式军装的人排着队走出照片..."拿...起...相...机..."林雨晴的声音断断续续，她的身影正在变淡。
沈默抓起桌上的徕卡，对准那些正在"活过来"的照片。
透过取景框，他看到的不再是照片，而是一扇扇微型的门，无数扭曲的手正从里面伸出来。
他下意识按下快门。
咔嚓。
一道刺眼的白光闪过，暗房里瞬间安静下来。
摇晃的照片静止了，显影液恢复平静，温度也开始回升。
沈默颤抖着查看相机显示屏，最新拍摄的照片上，所有灵体都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们...讨厌被拍..."林雨晴的声音虚弱地传来，"这会...消耗他们的能量..."沈默这才注意到林雨晴的身影几乎透明了。
"你还好吗？
"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想扶住她，却穿过了她的身体，只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每次...现身...都会消耗我..."林雨晴勉强微笑，"但帮你...值得...""为什么？
为什么帮我？
"沈默问道，"我只是个陌生人。
"林雨晴的身影飘到工作台前，指向那张从纺织厂带回来的照片。
"因为...你是沈青山的孙子...因为...只有你能解放我们..."她的声音越来越弱，"相机...选择了你...""解放？
什么意思？
"沈默追问，但林雨晴的身影己经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一缕寒气。
沈默呆立在暗房中，思绪万千。
祖父的日记、林雨晴的话、相机的异常...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他无法用常理解释的超自然谜团。
作为摄影师，他一生都在捕捉现实，而现在，他却要面对一个完全脱离现实的世界。
他决定先洗出刚才拍的照片。
当影像在显影液中慢慢浮现时，沈默惊讶地发现照片上除了那些被"固定"回去的灵体外，角落里还多了一个之前没注意到的细节——一个模糊的符号，像是某种印记，刻在暗房的墙上。
沈默立刻回头查看真实的墙面，那里什么都没有。
但照片上的符号清晰可见：一个圆圈内套着三角形，中间是一道闪电状的线条。
这个符号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翻遍祖父的遗物后，沈默在一本关于民俗学的旧书中找到了类似的符号。
书中描述这是一种古老的"灵魂禁锢"符咒，用于将亡灵束缚在特定物品或地点。
更令人不安的是，书中提到这种符咒需要活人献祭才能生效。
沈默的胃部一阵绞痛。
如果相机里真的禁锢着灵魂，那么献祭者是谁？
被禁锢的又是谁？
祖父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林雨晴说的"解放"又是什么意思？
他需要更多答案，而唯一能提供答案的只有林雨晴。
沈默回到暗房，将相机对准房间中央。
"林雨晴，我需要知道更多。
关于相机，关于祖父，关于...你的死亡。
"相机纹丝不动，没有任何回应。
沈默试了几次都没反应，正当他准备放弃时，眼角余光瞥见工作台上的一张空白相纸正在慢慢显现图像——是林雨晴在用她的方式回应他。
图像逐渐清晰：那是一间办公室，墙上挂着《晨星报》的标识。
林雨晴的身影站在一个文件柜前，正在翻阅什么。
照片下方有一行小字："我在调查纺织厂非法排污时发现了一些东西，关于灵魂实验。
"第二张照片接着显现：昏暗的灯光下，几个人围在一台奇怪的机器旁，其中一人手里拿着一个与沈默的徕卡相机极为相似的设备。
照片备注："陈明远和他的团队，1949。
""陈明远？
"沈默想起祖父日记中提到的"陈师傅"。
他迅速翻回那页日记，确认就是同一个人。
第三张照片出现了：一个地下室的场景，墙上画满了那种禁锢灵魂的符咒。
中央站着一个人，背对镜头，手里拿着某种法器。
照片备注："他杀了我，就在这里。
他想收集完整的灵魂。
"沈默的血液几乎凝固。
这个背影与他在纺织厂地下室拍到的模糊人影一模一样。
"他是谁？
"沈默急切地问。
相纸上慢慢渗出红色的液体，形成了两个血字："园丁"。
"园丁？
这是什么意思？
代号？
职业？
"沈默困惑不解。
相纸上的血字继续变化："他修剪灵魂...像修剪花草...为了他的花园..."沈默还想再问，突然听到楼下传来门***。
他警觉地收起相纸，小心地下楼查看。
门外的监视器显示是他的摄影助理小王。
"沈哥！
我查到更多关于那台相机的资料了！
"小王一进门就兴奋地说，手里挥舞着一个U盘，"你绝对想不到——"沈默赶紧打断他："上楼再说。
"他不想让小王看到暗房里的异常。
在工作室里，小王打开笔记本电脑，插上U盘。
"我联系了几个古董相机收藏家，其中一位告诉我，1953年的那批徕卡M3中确实有一台很特别。
据说它曾经属于一位叫陈明远的华裔科学家，二战后他从德国带回了一些...呃，不太正常的技术。
"沈默的心跳加速："什么技术？
""具体不清楚，但据说与灵魂和影像有关。
"小王压低声音，"更诡异的是，这位陈明远1949年回国后，在城西纺织厂建立了一个秘密实验室，名义上是研究纺织技术，实际上...""实际上在研究什么？
"沈默追问。
小王摇摇头："不知道，资料很少。
只知道1953年实验室发生了一场事故，几个人死亡，项目被叫停。
陈明远后来去了香港，再没消息。
"沈默想起照片中那个背影，一个可怕的猜想在他脑中形成："小王，你能查到1953年那场事故中死者的名单吗？
""我试试，但年代这么久远..."小王突然注意到沈默苍白的脸色，"沈哥，你没事吧？
你看起来像见了鬼一样。
"沈默苦笑："差不多吧。
"他犹豫了一下，决定试探小王，"如果我说...我继承的这台相机能拍到鬼魂，你信吗？
"小王瞪大眼睛，然后出乎意料地笑了："巧了，我奶奶是闽南人，从小就跟我说这些。
说实话，看到你让我查的资料时，我就猜到了几分。
"他凑近一些，"真的有鬼？
"沈默点点头，拿出那张在暗房拍到的灵异照片。
小王仔细查看后，脸色也变得苍白："这...这太清晰了。
通常灵异照片都很模糊...""还有更清晰的。
"沈默犹豫片刻，还是拿出了林雨晴的照片。
小王倒吸一口冷气："这是...活的？
""死的。
"沈默纠正道，"七年前失踪的记者，林雨晴。
她的灵魂似乎被困在我的相机里，还有其他...东西。
"两人沉默片刻，小王突然想起什么："等等，如果相机能禁锢灵魂，那么1953年事故中死去的人..."沈默的血液几乎凝固："他们的灵魂可能也在相机里。
"这个可怕的推论让房间陷入死寂。
沈默想起暗房里那些试图从照片中爬出来的灵体，想起林雨晴说的"解放我们"，想起祖父日记中的"契约"...一切都开始有了解释。
"沈哥，这太危险了。
"小王严肃地说，"如果传说是真的，那么这台相机就是个...灵魂监狱。
而你现在是它的看守者。
"沈默苦笑："或者下一个囚犯。
"送走小王后，沈默回到暗房，发现又一张新照片出现在工作台上。
这张照片让他浑身冰冷：是他的公寓门口，一个模糊的高大身影正抬手准备按门铃。
照片上的时间显示是"明天上午9:15"。
照片边缘有一行颤抖的字迹："他找到你了。
"沈默立刻拨通小王的电话："你明天能早点来我家吗？
带上你奶奶给的...那些护身的东西。
"挂断电话后，沈默将相机挂在脖子上，开始整理祖父的所有笔记和照片。
如果"园丁"真的要来，他至少要弄清楚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深夜，沈默在书房睡着了，梦里他看到一个巨大的花园，里面种着的不是花草，而是一个个透明的人形。
一个穿黑衣的高大男人正在"修剪"它们，剪下的部分化作光点被吸入他手中的一个黑色相机里。
沈默猛然惊醒，发现相机正贴在他的胸口，冰冷如尸。
取景框里有一行新字迹："天亮前，藏好相机。
他想要它。
"窗外，第一缕晨光己经爬上了地平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