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飘散在制药厂废墟上的磷粉,每一粒都是1947年的月光标本。
穿白大褂的老人与我并肩坐在长椅上,他手腕浮现的脑电监测仪波形,正与万里晴空中的云图完美重合。
"这不是赦免,是传承。
"老人撕开颈后结痂的蝴蝶疤痕,露出底下跳动的胶片齿轮,"当年你用家族相机结束实验,现在该用观测者的眼睛重写起源了。
"我抚摸与他共同捧着的锈蚀相机,取景器突然映出陌生的童年:穿和服的小女孩蹲在防空洞口,正用摔坏的相机对准满地蓝翅凤蝶。
1947年的月光穿透时空,在她睫毛上凝成量子露珠。
当我的手指覆盖小女孩虚握快门的手,二十一世纪的阳光突然有了温度。
制药厂废墟开始逆向生长,钢筋水泥退回到矿石状态,戴着条形码项圈的工人在倒流时光中褪去烙印,变成抱着婴儿微笑的父母。
苏明远的身影在晨雾中忽明忽灭。
他白大褂上的污渍正被凤蝶磷火净化,每擦去一块阴影,就有十年份的实验数据化为鸢尾花种。
"该说再见了,"他的声音恢复成青年模样,"记得在显影液里......"话音未落,他的身体己分解成西十七万片银盐。
这些承载着罪恶与救赎的晶体悬浮在空中,拼凑成最后一张未冲洗的底片。
我对着晨光举起底片,看见七十二个平行时空正在显影:有的世界里蓝翅凤蝶是医疗纳米机器人,有的时空里殡仪馆成了记忆修复中心,而在最明亮的那个画面里,穿藏青制服的孩子们正用条形码扫描器识别花朵种类。
暗房突然在废墟中央拔地而起。
我走进晃动的红色光线,发现每个显影盘都盛着不同年代的雨水。
当把底片浸入1947年的雨水时,所有平行时空开始量子纠缠,制药厂的地基里绽放出贯通时空的鸢尾花茎。
守夜人最后一次从照片里走出。
他褪去唐装露出布满电路板的躯体,珍珠母瞳孔里旋转着银河系星图:"观测者林深,请为这个宇宙命名。
"我按下与心跳同频的快门。
强光中,七十二个时空坍缩成相机里的星尘,而新生宇宙的奇点正在取景框中央呼吸。
在某个尚未被命名的维度里,初代实验体的啼哭正转化为银河摇篮曲。
暗房外传来快门声。
穿和服的小女孩举着破相机对我微笑,她身后是1947年完好无损的制药厂——现在挂着"记忆修复研究所"的招牌。
当我们隔着时空长河相视而笑,她相机里飘出的底片化作蓝翅凤蝶,轻轻停在我正在消失的指尖。
在完全量子化前的瞬间,我看见七十二个自己散落在时间长廊:举着相机的战地记者、调试脑接设备的工程师、教孩子们辨认蝴蝶的生物老师......每个我都颈后闪着蝴蝶状光斑,正将不同颜色的磷粉撒向破碎的时空。
最后消散的是触觉。
锈蚀相机化作星尘从指缝流走时,二十一世纪的晨风正吹开研究所顶楼的窗帘。
新来的实习生们惊讶地发现,创始人肖像画里的和服少女,不知何时变成了手持鸢尾花的现代女子。
画框右下角的铭牌闪着温柔的蓝光:"观测者林深,19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