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白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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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幕上的结算界面跳出来,闻绫看了眼时间,己经过了中午。

耳机里,真爱的呼吸声有些急促,像是憋了很久的话终于要说出口。

“绫。”

他声音忽然轻了下来,带着微不可察的试探,“我叫白嘉言。”

闻绫的手指停在退出游戏的按钮上。

白嘉言。

这是个真名。

她太熟悉这种套路了——当客人开始主动透露真实信息,就意味着他们想要越过那条“老板和陪玩”的界限。

有些人是为了拉近距离,有些人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诚意,还有些人……是为了索取同等的回报。

闻绫垂下眼,语气平静:“嗯,我该下线了。”

她没有接那个名字,也没有报上自己的。

白嘉言似乎有些着急:“等等!

我、我不是要打扰你,就是觉得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你应该知道我的名字。”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乎像是自言自语。

闻绫沉默了两秒。

“真爱。”

她忽然叫了他的ID,声音很轻,却让他一下子屏住了呼吸,“我们只是老板和陪玩的关系。”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瞬。

“我知道。”

白嘉言的声音低了下去,听起来委屈的不行,但还是努力挤出一个笑,“那下次再一起玩?”

闻绫“嗯”了一声,干脆利落地退出游戏,关掉了语音。

屏幕暗下去的瞬间,她轻轻呼出一口气。

白嘉言。

这个名字在她舌尖转了一圈,又被无声地咽了回去。

她不会记住的的。

这些名字、这些好意,最终都会像她出租屋窗缝里漏进来的风。

短暂地停留,然后无声无息地消失。

闻绫站起身,拉开窗帘。

正午的阳光刺眼地照进来,她眯了眯眼,苍白的皮肤在光线下几乎透明。

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平台到账的提示音。

她低头看了眼数字,这才是真实的。

手机屏幕亮起,白嘉言的消息一条接一条地跳出来:”绫,你别生气。

“”我没有别的意思。

“”就是觉得你一首叫我ID,怪生分的。

“闻绫盯着那几行字,嘴角扯出一个极淡的弧度。

生气。

她慢条斯理地打字:”没生气。

“发送完,她将手机扔到一旁,走到狭小的卫生间。

她伸手抹去镜面上的水雾,指尖触到冰冷的玻璃,凉意顺着指腹蔓延到心底。

一个多星期。

短短七天,白嘉言就迫不及待地捧出一颗真心,战战兢兢地递到她面前,生怕她不肯收。

闻绫见过太多这样的人,在陪玩平台上,在现实里,在她短暂的高中时代。

他们总是轻易地陷入自我感动的戏码,误以为那点微不足道的好感就是“用情至深”。

可这世上哪有什么一见钟情?

不过是寂寞的人,在寻找一个投射幻想的载体罢了。

手机又震动起来。

白嘉言发来语音请求,闻绫按了拒接。

他立刻改发文字:”那明天还能一起玩吗?

“字里行间透着小心翼翼的讨好。

闻绫忽然想起昨天那局游戏里,白嘉言操作失误导致他们两个落地成盒后,在语音里慌慌张张道歉的样子。

他一个花钱的老板,却对她这个收钱陪玩的低声下气,仿佛她才是那个该被供着的人。

多可笑。

闻绫始终觉得,有钱人的卑微,是带着居高临下的优越感。

他们享受这种“为爱低头”的戏码,因为这让他们觉得自己格外深情、格外与众不同。

闻绫回复:”可以。

“她不在乎陪谁玩。

只要钱到位,白嘉言也好,李嘉言也罢,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区别。

窗外暮色渐沉,楼下的炒饭摊亮起昏黄的灯。

闻绫裹了件外套下楼,周行雪正在灶台前忙碌,看见她时眼睛一亮,手忙脚乱地擦了擦额头的汗。

“今天有新鲜的虾,”他声音轻柔,像是怕惊扰了她,“给你做虾仁炒饭好不好?”

闻绫“嗯”了一声。

周行雪立刻转身去剥虾,修长的手指沾着水光,动作利落地去壳挑线。

他总这样,不问她要什么,只是默默把最好的都给她。

“多少钱?”

闻绫接过打包盒时问道。

少年耳尖泛红,局促地摆手:“不用了……”她没坚持,转身要走,却听见周行雪在身后轻声说:“明天学校月考,我可能就不在这里帮忙了。”

闻绫头也不回地“嗯”了一声。

回到出租屋,她慢吞吞地吃着炒饭,手机屏幕不断亮起。

白嘉言絮絮叨叨地发着消息,说今天游戏里哪个操作没做好,说明天会继续努力,说他很想她,说很多很多。

闻绫一条都没回。

她点开陪玩平台,查看账户余额。

白嘉言这周确实花了不少钱,但距离她换房子的目标还差得远。

手机突然跳出一条新消息:”绫,你理理我好不好?

“——手机摄像头对准桌上那盒虾仁炒饭时,闻绫的手指顿了顿。

她很少拍照,更少分享自己的生活——那些潮湿发霉的墙角,单薄起球的被褥,还有总是泛着油腥味的廉价塑料餐盒,都该被死死锁在这间出租屋里,不该让任何人看见。

但今天,她鬼使神差地按下了快门。

照片里的炒饭装在一次性餐盒里,虾仁泛着油光,葱花点缀其上,旁边露出一角斑驳的木桌。

光线很暗,隐约能看出环境简陋。

她盯着照片看了两秒,发给了白嘉言。”

在吃饭。

“这是她第一次向他透露关于现实生活的蛛丝马迹。

消息发出去的瞬间,屏幕上立刻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白嘉言的回复来得又快又急:”就吃这个吗?

“”你住哪里?

我给你点外卖好不好?

“”要不要喝点什么?

奶茶?

果汁?

我再给你点一份吧“紧接着——”转账1000元“备注:吃饭闻绫看着那个橙色的转账框。

男人总是这样,看见女人示弱就迫不及待地扮演救世主,仿佛用钱就能填补那些他们根本不曾了解的空洞。

白嘉言又发来语音请求。

这次她接了。

“绫。”

他的声音又软又急,像是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你怎么能就吃这个?

我给你点个餐厅的外送好不好?

或者、或者你想吃什么,我现在就去买……”闻绫没说话,只是用筷子拨了拨炒饭里的虾仁。

“你收钱呀,”他催促道,语气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就当,就当是给我个机会照顾你,好不好?”

闻绫垂下眼,点了收款。

“谢谢。”

她的声音很轻,像一片雪花落在掌心。

电话那头,白嘉言呼吸一滞,随即欣喜若狂,她收了他的钱,还跟他说了谢谢!

这是他们认识以来,她第一次接受他超出雇佣关系的示好。

“不用谢!”

他语无伦次,“你明天想吃什么?

我提前给你点!”

闻绫夹起一颗虾仁送入口中,鲜甜的滋味在舌尖蔓延。

“随便。”

她说。

挂断电话后,闻绫继续慢条斯理地吃着炒饭。

手机又震动起来,不用看也知道是白嘉言在疯狂发消息。

她没理。

窗外,夜色如墨,远处高楼上的霓虹灯明明灭灭。

闻绫走到窗前,看着玻璃上倒映的自己——苍白,美丽。

她知道白嘉言现在一定在屏幕那头辗转反侧,为她的“示弱”心疼不己,为能“照顾”她而欣喜若狂。

他们总是这样,把施舍当***,把怜悯当作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