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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月圆惊变王老栓踩着露水浸透的草鞋踏过村道时,怀里的铜锣正贴着他嶙峋的肋骨发颤。

这位槐树岭村最后的打更人,此刻总觉得今夜的梆子声敲得格外闷钝,像是裹在浸透尸油的棉絮里。

戌时的更声刚过,西北风卷着枯叶掠过村西头的老井。

那口井早在前清光绪年间就枯了,井台四周的条石缝里钻出半人高的野蒿,连最贪嘴的山羊都不肯靠近啃食。

可当王老栓第三次经过井台时,分明听见井底传来布帛摩擦的窸窣声。

"怕是黄皮子掉进去了?

"他紧了紧补丁摞补丁的棉袄,煤油灯昏黄的光晕在青石井沿上投下摇晃的影。

井口八角形的石框积着经年的苔藓,暗绿色里泛着铁锈般的褐斑。

梆子卡在腰后,他俯身朝黑黢黢的井洞里张望。

月光恰在此时刺破云层。

八角形的光柱笔直劈进井底,将水面照得如同撒了层银屑。

就在粼粼波光中央,一双三寸长的红缎绣花鞋正随水波轻轻晃动。

金线绣的并蒂莲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冷光,鞋尖缀着的东珠沾满粘液,随着涟漪碰撞井壁,发出类似牙齿叩击的咔嗒声。

王老栓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他想起二十年前那个暴雨夜,村东赵屠户的傻闺女就是穿着这样的红绣鞋投了井。

当时捞尸人从井里拽出个泡胀的尸首,可那鞋子却像是长在脚上似的,生生扯下半掌血肉才褪下来。

井水忽然咕嘟冒起泡来。

腥甜的雾气裹着沤烂的荷花香涌上井口,王老栓的灯笼"噗"地灭了。

黑暗中有湿冷的发丝拂过他手腕,紧接着是布帛撕裂的脆响——那声音近得就像有人贴着他耳根撕开裹脚布。

"谁?!

"打更人踉跄后退,火折子擦亮的瞬间,青石井沿上赫然留着五道带血抓痕。

指甲缝里还嵌着暗红的碎肉,痕迹新鲜得像是刚有人被生生拖进井里。

梆子"当啷"掉在地上。

王老栓转身要跑,却见井台四周的野蒿齐刷刷朝井口方向倒伏,仿佛有看不见的人正提着裙裾缓步而行。

月光下,那些枯黄的草茎上凝着细密的水珠,分明是隆冬时节,却散发出盛夏荷塘的腐臭味。

更瘆人的是泥地上的脚印。

月光将那些痕迹照得纤毫毕现:三寸长的裹脚布印痕,一步一滩黑水,从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