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遇
临近傍晚的时候,天空忽然飘来一片阴翳。
乌云团积堆卷,被风掀得翻涌如浪,纠缠推挤了好一会儿,终于将整座潮湿闷热的城市遮得不露日光。
大雨就在这一瞬降落。
沈知意快步跑到廊下的白石立柱旁,侥幸躲过一身狼狈。
可斜风劲猛,裹挟着雨丝乱舞的雾纱一般还是在她裙子上留下了几颗雨滴。
她连忙掏出纸巾擦拭。
这里是北城最豪华的五星级酒店门口。
恢弘建筑高耸云霄,瓢泼雨幕也遮不住它的气派奢华。
因为骤雨将天色压得暗沉,酒店各处的灯提前亮了,星星点点的灯光散落在雨珠中,被折射出氤氲的光圈,顺着玻璃外墙蜿蜒流泻,仿若下在雨幕中一场鎏金盛大的烟火。
沈知意将裙子擦拭干净后抬起头,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辉煌景象。
她踌躇片刻,走进大厅。
身上半旧的月白色旗袍看起来跟光鲜亮丽的大厅格格不入,可那张白皙精致,眉目温润的脸却衬得她肌肤如雪,身形妩媚,确是放到娱乐圈都足以让人惊艳。
水晶灯泼下冷金色的光,空气里浮动着鸢尾香薰与金钱的气味。
沈知意垂眸抚过拍卖图录上泛黄的残卷照片,指尖在“唐天宝七年婚书”的铅字上重重一划,墨色袖口滑出一截瓷白的腕,月白色旗袍领口洇着半干涸的松烟墨渍——那是三小时前修复明代观音像时溅上的痕迹。
“Lot 219唐代残卷,起拍价八十万。”
拍卖师尾音未落,后排就响起一道沉稳声线。
“三百万。”
满场倒抽气声里,沈知意猝然回头。
男人陷在阴影深处,黑色西装剪裁得体,身形清瘦,修长指节漫不经心地搭在座椅旁,他面容俊逸,神情冷淡倨傲。
当腕表折射的蓝光扫过她睫毛时,他忽然掀起眼皮,抬眸看了她一眼。
沈知意被他的目光一烫,狼狈地避开他的视线。
“三百五十万。”
她小心翼翼将18号牌举起来。
“五百万。”
这个女人还真敢和他叫价,男人饶有兴趣地抬起眼。
前排贵妇的鸽子蛋钻戒晃过讥诮的光: “破纸也值当抢?”
"哈哈哈哈这女人疯了吧,不知道江临舟是什么人吗,敢和他叫价?
"沈知意咬住口腔软肉。
他…怎么会也想要残卷?
这卷《婚书》有裂痕,残卷缺了最关键的新妇名讳,却是敦煌藏经洞流出的孤品。
而沈知意真正身世的秘密,就藏在这道裂痕里。
“六百万。”
她指尖掐进掌心。
“一千万。”
男人把玩佛珠的手停了。
拍卖师槌子悬在半空,全场视线在两人之间拉锯。
18号牌映着沈知意眼尾薄红,像白瓷冰裂纹里渗出的朱砂。
她摸出手机,看着手机余额,把头低了下去。
“一千万第三次!”
槌音响起时,男人忽然起身。
黑色衣摆掠过她座椅,有一股好闻的木质沉香淡淡萦绕鼻尖,气息清新,陈冽。
他弯腰拾起她脚边的狼毫笔——那支从工作室顺走的紫竹小楷笔,此刻正颤巍巍滚在他掌心。
“沈小姐。”
他指尖摩挲笔杆刻的“沈氏修復”篆章,“用前朝的剑,斩本朝的官?”
沈知意霍然站起,鼻尖险些撞上他喉结凸起的阴影:“江先生连竞拍都要搞刑侦?”
“刑侦该查的是你。”
江临舟将笔尖对准拍卖台,“《文物拍卖管理办法》第西十二条,不得以赝品充真。”
血液瞬间冻结。
她怎么知道这东西是假的?
她瞪大双眼,眼睁睁看他抽出一张鉴定书,泛黄残卷在紫外线下浮出刺眼的化学纤维荧光——那根本不是唐代麻纸。
“你的激光检测仪该换了。”
他掸了掸西装上并不存在的灰,“或者沈小姐需要我提醒,你卡里余额连保证金都扣不够?”
水晶灯突然频闪,沈知意听见后槽牙摩擦的声响。
腕间玉镯撞在座椅扶手上,裂开一道冰凉的缝。
“做个交易。”
江临舟忽然俯身,佛珠擦过她锁骨,“今夜你配合我演完这场戏,明早残卷会躺在你工作室。”
他的气息扫过耳垂时,大屏突然切到特写镜头——全场哗然中,她看见自己正被他虚拢在臂弯,像件待价而沽的拍品。
“手。”
他冷白掌心摊开在镁光灯下。
“什么?”
“婚戒总要现买。”
江临舟瞥向她空荡荡的无名指,“或者沈小姐更想现在赔违约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