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6月的某一天,晴天,那个年代的明珠还不像现在那么多的高楼大厦,家家户户关起门来都不知道对面住的是谁,那时的邻居团结和睦,经常可以看见同龄孩子们聚在一起嬉笑玩闹,旁边有某一家的大人看着孩子们,以防意外,彼此都能叫出这是谁家的小子,那是谁家的姑娘。到了吃饭时间就看到某一家大人会推开窗户大喊一声“都回家吃饭啦。。。。。。。!“孩子们玩闹着一哄而散,各回各家。这天我和小伙伴们玩成了一天的例行玩闹,回奶奶家准备吃晚饭,我不停挥舞着一根细小的树枝刚走进明珠市特有的里弄式房子二楼,就看见门口站着一位穿着解放鞋,提着一个灰色旅行包的男子站在家门口,只见他听到脚步声转过身子看着我时,双眼猛的一亮仿佛看见一缕阳光般灿烂的眼神注视着我,那时的我还不知道他是谁,清脆的声音在二楼响起:“叔叔,你找谁?”这个男子听到问话,能够明显感觉到他的眼神一暗,但还是回答道:“我找你呀,我是你爸爸。”
“侬瞎讲,我爸爸不在这里,他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侬骗人。”我大声说道,边说还边绕过这个男子,冲进家门,顺手把门还给关上。迅速跑进屋里告诉奶奶:“奶奶,奶奶,外面有个坏蛋说是我爸爸,我把他关外面了。”奶奶这个时候刚刚做完晚饭,正在清洗炒菜锅,头都没回的说到:“哦,囡囡真乖,奶奶去看看是谁啊,要是骗子奶奶就叫警察把他抓起来。”我一脸认真的点着头,看着奶奶擦了擦手,走过去开门看看是谁,我躲在屋里只听到奶奶开心的声音传了进来,“爱成,侬回来啦,快点进来。囡囡,快过来,他真是侬爸爸,快过来叫一声爸爸。”
那个时候的我突然对爸爸这个词有了触动,看着走进屋里的他,上身穿着白色的确良衬衫,下身一条绿色的军裤,瘦瘦的个头,虽然没有第一时间把“爸爸”叫出口,但还是躲在奶奶的身后不停的打量着这个突然闯入我的世界的男人。第一次看到爸爸的真人,而不是照片上的样子。只见爸爸走进屋里,放下那个有些破旧的旅行袋,边让奶奶坐下歇歇,边说到:“姆妈,侬坐些,这次我正好到外头出差几天,事情办好路过这里就回来待几天,明天德静也会回来,阿拉都想你们了,你们好伐?”奶奶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好的,好的,都很好,侬爸爸应该马上要回来了,侬也坐些。我再去炒两个菜,侬也真是的,回来前也不发个电报,我好准备菜,现在只能有啥吃啥了。”一边说着一边走进了厨房间,准备再做两个菜,这时爷爷正好下班回来,刚走进屋里,奶奶就喊到:“老头子,爱成回来了,快进去看看。我再烧两个菜,马上吃饭。”
“爸,我回来了。”爸爸从里屋冲出来,接过爷爷的公文包,陪着爷爷一起回到了客厅。平时沉稳的爷爷明显能够看到他激动的心情,微微颤抖的手拍了拍爸爸肩膀说到:“路上吃力伐?回来就好啊,什么时候要走啊?回来也不拍个电报,我好去接你。”只见我拉着爷爷的裤腿抬头看着这爷俩互相激动中保持着含蓄的聊天,这时才确信这是我爸爸。
晚饭也在他们互相的絮叨中持续了快2个小时。“囡囡,晚上爸爸和你睡,好伐?”爸爸收拾完碗筷,走进里屋笑着说道。我别过头去大叫:“不要,我要和爷爷奶奶睡,不要和你睡觉。”说完还扑到了奶奶的怀里,像是受到了多大委屈似得。奶奶摸着我的头说:“爱成,今天还是让囡囡和我睡吧,明天德静就要到上海了,你带囡囡去老北站接她去吧。囡囡明天和爸爸一起去接妈妈,好伐?”我开心的拍着手喊道:“噢,噢,噢,明天妈妈要回来了,我要去接妈妈喽。”“侬个讨债鬼,听到妈妈回来了,比什么都开心,白养侬了。快点洗洗脚,困觉了。”奶奶打了我***一下,温柔的说到,“爱成,侬坐了一天的火车,也吃力了,早点睡吧。囡囡今天还是和我们睡,明天等德静回来了,再和你们睡觉。”,爸爸无奈的点了点头。
1983年6月17日,多云,爸爸经过一早上的套近乎和玩具攻势,终于让我把“爸爸”这两个字叫出了口,这时的我正骑在爸爸的脖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出站口,深怕错过妈妈的身影,嘴里还不停念叨:“爸爸,爸爸,妈妈怎么还没出来啊?”爸爸也不厌其烦的回答道:“快了,快了,马上就出来了。”在不知道第几遍的重复对话中,我突然挺起身,大喊到:“妈妈,妈妈,我在这里,我在这里。”边叫还边挥着小手臂,妈妈远远的看到我,向我挥了挥手,挤开拥挤的人群向我们这边缓缓的移动过来,很吃力的样子。我抓着爸爸的耳朵,指挥着爸爸往妈妈的方向挪过去,两边终于汇合了。我伸开双手,迫不及待的要妈妈抱抱,妈妈笑的别提多开心了,一边放下行李,一边把我从爸爸的脖子上接了过去,不停的亲着我的小脸。“囡囡,想妈妈了吗?妈妈想死你了。”
爸爸无奈的接过行李,半真半假的说到:“臭小子,昨天看到我都不认我,今天看到你,却那么激动,我吃醋了。”妈妈得意的说道:“那是,谁叫你3年不回明珠市了,每次我叫你一起回来,你都说两个人都回,影响不好,要以身作则。活该!走,囡囡,我们回家。”一家三口在这一天终于团聚了,到家自然又是一番热闹。
这天晚上,爸妈以为我睡着了,两个人在说悄悄话,其实我只是迷迷糊糊,还没完全入睡,就听到妈妈对爸爸说:“老公,这次回来我想把囡囡带到我们那里去,小孩子也到了上幼儿园的年纪了,我们户口都迁到渝水市了,孩子的户口也在那里,在明珠市上幼儿园的可能性不大了,再说孩子还是和父母待在一起比较好,教育起来方便,侬也看到了,姆妈现在对小家伙太宠了,这样是不行的。”就听爸爸轻柔的说到:“恩,侬说了算,明天我们和姆妈说一说,我就怕姆妈不愿意,毕竟带了那么长时间了,有感情的。。。。。。。”后面的话我已经听不到了,彻底睡死过去了。
第二天我被一阵争吵声催醒,就听客厅传来奶奶的哭声:“我坚决不同意,我帮囡囡幼儿园都联系好了,户口不是问题,就是借读,你们钱不够不要紧,借读费我来出,你们那边条件太艰苦了,囡囡还小,去那边和你们一起吃苦啊?我坚决不同意。”“姆妈,侬听我讲,那边现在条件也开始好了,不像阿拉刚过去的辰光,侬要是不相信,这次可以一起过去看看,侬要是满意了,我们就把囡囡留在那里,不满意的话,让囡囡再和侬一起回明珠市,好伐?”就听见妈妈柔柔的和奶奶解释到,“再说了,小孩子还是要吃点苦的,太安逸了,对他以后的成长是不利的,姆妈,侬也希望囡囡将来能够有出息的,对伐?”
这时我边揉着眼睛边走到客厅,说到:“妈妈,是不是我要和你还有爸爸一起去你们上班班的地方啦?那里有好玩的地方吗?有小朋友和我一起玩吗?”奶奶看到我已经起床了,连忙把我拉过去,一边给我整理衣服,一边嘴上说到:“反正我是不会让囡囡和你们去的,在明珠市各方面条件都比你们那里好很多,囡囡在这里也会受到很好的教育的,再说囡囡也不一定愿意去你们那里,囡囡,侬讲对伐?”我看看奶奶,又看看妈妈和爸爸,然后转头和奶奶说道:“奶奶,要不我们先去爸爸妈妈那里住几天,我都没去过那里,那里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要是那里不好,我们再回来,侬看好伐?”奶奶戳了我额头一下,溺爱的说道:“侬个小滑头,白养侬噶大了。好吧,去看看再说。爱成过两天去火车票,阿拉一到去那里看看,讲清楚啊,要是条件艰苦,我是不会让囡囡在那里受苦的。”
“好的,好的,姆妈,我马上去买火车票,到那里保证让侬满意。”爸爸开心的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