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护仪的滴答声里,他恍惚又听见九月的风掠过发梢,卷起诗念碎花裙裙摆上的细褶。
那时她总爱和自己并排散步。
“老易,快看!”
她突然举起素描本,纸上歪扭的简笔画里,两个火柴人手拉手,背后是被画成爱心形状的教学楼。
蝉鸣撕开热浪的间隙,他闻到她发间混着汗水的茉莉香,书包侧袋露出半截磁带——那是她最爱的歌手周杰伦的歌。
“你最喜欢周杰伦哪首歌啊”?
“都很好听,都喜欢啊!”
从那以后我除了听Joker 又多了份Jay……记忆突然被尖锐的金属碰撞声割裂。
护士推着装满药片的推车走进病房,白大褂下摆扫过墙壁,将贴在那里的泛黄照片掀起一角。
照片里的诗念扎着头绳穿着藏服,在布达拉宫前笑得灿烂,可此刻护士却说:“幻觉该醒醒了,从来就没有叫诗念的女孩。”
易凡剧烈挣扎,束缚带勒进手腕的伤口。
他想起小长假,两人挤在便利店屋檐下分食烤肠,她湿透的指尖无意识地蹭过他手背;想起发梢扫过他面部留下的酥麻感。
骤雨如注,噼里啪啦砸在便利店的铁皮屋檐上,溅起半人高的水花。
诗念攥着书包带,望着门外翻涌的雨幕犯愁。
这场暴雨来得毫无征兆,将她困在放学路上,手机电量告急,连叫车软件都打不开。
“要一起走吗?”
身后突然响起低沉的男声。
她回头,看见高一届的易凡,黑色雨伞斜倚在臂弯,白衬衫的领口沾着几缕雨水,衬得眉眼愈发清俊。
诗念傻傻的笑,点点头。
两人并肩踏入雨帘,伞面悄无声息地倾向她这边,易凡左肩的布料很快被雨水洇成深色。
积水在路灯下泛着粼粼波光,倒映着交错的伞骨与晃动的身影。
拐过巷子时,一阵狂风猛地掀翻伞面。
诗念惊呼着踉跄后退,后腰却撞上湿漉漉的砖墙。
还没等她反应,易凡己经单手撑住墙面,将她护在臂弯间。
伞骨在风中剧烈摇晃,雨丝斜斜掠过他侧脸,睫毛上缀满细碎的水珠。
“没事吧?”
他垂眸问,呼吸扫过她泛红的耳尖。
诗念慌乱摇头,却在起身时踩到青苔,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倒。
千钧一发之际,易凡揽住她的腰,另一只手稳稳托住她的后背。
这一刻,世界仿佛只剩下急促的雨声与重叠的心跳。
诗念能感受到他掌心透过衬衫传来的温度,带着淡淡的皂角香。
易凡喉结动了动,正要松开手,诗叙却鬼使神差地拽住他的袖口。
“地太滑了吧!”
诗念大声解释道。
易凡没说话……绵绵雨夜,两人撑伞一起回家,易凡经过内心无数次演习,终于鼓起勇气拉起了诗念的手。
诗念明显僵了一下,随即唇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伞下的两人默默走着,谁都没有松开,首到路灯将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似乎说着很多未完待续的故事。
“那年九月,我们在屋檐下约定要一起看海。”
他对着空荡荡的病房呢喃,喉间泛起铁锈味的苦涩。
监护仪的警报声骤然尖锐,在意识模糊的边缘,易凡仿佛又看见诗念站在教室门口,背着书包等他放学,阳光穿透她的发丝,将整个盛夏的温柔都揉进了九月的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