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铜钱引路,暗影低语
那不是物理层面的震动,更像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嗡鸣,带着尖锐的、穿透性的频率,疯狂地撞击着她的感知壁垒。
上一刻还纠缠着她的眩晕和幻听,如同潮水般被这突如其来的高频震颤瞬间搅碎、驱散!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如同溺水者浮出水面,冰凉带着浓重腥檀味的空气呛入肺腑。
眼前江驰冷峻的侧脸、小刘惨白的惊恐、墙上那湿漉漉的巨大鬼脸印记……所有的景象瞬间变得无比清晰,甚至带着一种诡异的、被放大的锐利感。
“林老板?”
江驰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瞬间的异常,那如同手术刀般的目光立刻从墙上水痕转向她,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她的脸色依然苍白,但眼神却从涣散的惊恐变成了某种奇异的凝滞和……穿透?
仿佛她的视线落点并非房间里的任何实体,而是穿透了墙壁,投向某个遥远的、不可知的深渊。
林晚没有回答。
她的全部心神都被指尖下那枚疯狂震颤的铜钱和随之而来的冲击牢牢攫住。
嗡——!
铜钱的震颤达到了一个顶峰!
一股冰冷、粘稠、却又无比庞大的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洪水,顺着指尖与铜钱接触的那一点,蛮横地冲进了她的脑海!
不是声音,不是图像,是感觉,是无数破碎、混乱、叠加在一起的、属于不同时空的强烈感知碎片!
——冰冷沉重的触感!
粗糙的麻布纹理摩擦着指腹,腥檀气味浓烈到窒息!
一张巨大、狰狞的傩面在黑暗中沉浮,空洞的眼窝如同深渊!
是那个包裹!
是她刚刚在二楼触碰过的感觉!
但这感觉里还混杂着一种更深沉、更久远的……敬畏与恐惧!
仿佛捧着它的不是她的手,而是另一双布满老茧、微微颤抖的手!
一个苍老、模糊、带着无尽忧虑的意念碎片闪过:“……镇不住……要醒了……”——尖锐的刮擦声!
刺耳!
密集!
像是指甲疯狂抓挠着坚硬的木板!
伴随着压抑到极致的、非人的痛苦呜咽!
这声音首接刮擦着她的神经!
同时,一种潮湿、阴冷、带着土腥和霉菌***气息的环境感知将她包裹!
狭窄!
窒息!
像是被活埋在一个腐朽的棺材里!
——孩童扭曲的笑声!
天真?
不!
是纯粹的、带着无尽恶意的扭曲!
咯咯……咯咯咯……笑声在一条空旷、幽深、两侧是高耸青砖墙壁的巷道里回荡!
巷道尽头,一点模糊的、跳跃的红色光影(纸灯笼?
)在黑暗中摇曳不定。
一股刺骨的阴风顺着巷道席卷而来,吹得她灵魂都在颤抖!
——沉重的、如同山峦般的压迫感!
冰冷的、滑腻的(鳞片?
)触感擦过脚踝!
一个巨大、模糊、盘踞在无底黑暗中的轮廓散发出令人绝望的威压!
腥檀的气味在这里浓烈到了顶点,几乎凝成实质!
一个威严、古老、带着非人韵律的意念碎片轰然炸响:“……僭越……封……”无数碎片疯狂冲撞!
冰冷、窒息、抓挠、扭曲的笑、黑暗中的红影、盘踞的巨物……它们撕扯着林晚的意识,要将她拖入这感知的乱流深渊!
胸口铜钱的震颤如同超负荷的引擎,滚烫!
那枚刻满符文的铜钱仿佛变成了一个灼热的烙印!
“呃啊——!”
林晚终于无法承受,发出一声短促痛苦的闷哼,身体剧烈一晃,眼前阵阵发黑,扶着门框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
“你怎么了?”
江驰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一步跨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镜子的方向,锐利的目光紧紧锁住她痛苦扭曲的脸。
“哪里不舒服?
看到什么了?”
他显然将她剧烈的反应与镜中异象首接关联起来。
林晚猛地咬住下唇,舌尖尝到一丝铁锈般的腥甜。
剧痛让她从感知的狂潮中夺回了一丝清明。
她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残留着惊悸,但更多的是一种强行压下的混乱和某种……难以置信的明悟。
“没……没什么……”她喘息着,声音嘶哑,避开江驰过于锐利的审视,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极其快速地扫过房间的墙壁角落、天花板交接的阴影处,仿佛在寻找那些感知碎片投射在现实中的蛛丝马迹。
“可能是……太紧张了……有点低血糖……”这个借口苍白无力,连她自己都不信。
江驰盯着她看了足足三秒,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能剥开皮肉首视灵魂。
最终,他没有追问,只是沉声道:“这里交给技术队。
你先出去休息,不要离开客栈范围,随时需要你配合调查。”
他的语气是命令,不容置喙。
随即,他转向依旧处于惊吓状态的小刘。
“小刘,你陪林老板出去。
通知外面增援,封锁现场,包括二楼西侧那间房!
所有角落,彻底搜查!”
“是!
江队!”
小刘如蒙大赦,赶紧搀扶住脚步有些虚浮的林晚,几乎是半拖半扶地将她带离了这间充满诡异檀香和无形恐怖的103房。
走廊里残留的冰冷空气让林晚打了个寒颤,但比起房间里那令人窒息的腥檀和无处不在的窥视感,这里反而让她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丝。
小刘把她安置在前厅一张还算完好的旧扶手椅上,自己则慌忙跑到门口去联络支援。
前厅空旷寂静,只有雨水敲打门窗的沙沙声。
林晚瘫坐在椅子里,后背被冰冷坚硬的木质椅背硌得生疼,但这疼痛却让她混乱的头脑更加清醒了几分。
她下意识地再次抚上胸口,隔着衣衫紧紧攥住那枚己经停止震颤、恢复冰冷安静的铜钱。
指尖下的铜钱安静地躺着,仿佛刚才那场差点撕裂她灵魂的风暴只是幻觉。
但林晚知道,那不是。
那些碎片化的感知——麻布的粗糙、傩面的冰冷、抓挠声的绝望、孩童笑声的恶意、巷道尽头的红影、黑暗中盘踞的巨物……它们无比真实地烙印在了她的意识深处。
还有那些一闪而过的、模糊却沉重的意念碎片:“镇不住……要醒了……” “僭越……封……”外婆的呓语,镜中的鬼影,墙上的水痕,不翼而飞的傩面……所有的一切,都在这枚铜钱引发的风暴里找到了某种扭曲的、超自然的关联点。
她不是低血糖。
她是……看见了。
用某种无法解释的方式,触碰到了这座客栈隐藏的、冰冷的、非人的过往片段!
“灵渡……”她无意识地低喃着客栈的名字,一股寒意从攥着铜钱的指尖蔓延开来。
外婆把客栈交给她,恐怕不是让她重新营业那么简单。
这座老宅,真的是一座“渡口”,一座连接着不该被连接之地的“渡口”。
而那张消失的傩面……就是撕开这道口子的第一把刀!
前厅通往内院的后门被推开,一个佝偻的身影慢吞吞地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一个老旧的竹编簸箕。
是陆伯。
客栈唯一的老员工,据说是外婆当年的助手,沉默寡言得像一块长满青苔的石头。
他像是没看到前厅的狼藉和瘫坐在椅子上面色惨白的林晚,也仿佛没闻到空气中残留的、若有若无的腥檀气息。
他只是自顾自地走到墙角,放下簸箕,拿起一把同样老旧的竹扫帚,开始一下、一下,缓慢而专注地清扫着地面并不存在的灰尘。
扫帚划过水磨石地面,发出单调而规律的“沙……沙……”声。
林晚的目光落在陆伯身上。
这个老人太安静了,安静得近乎诡异。
他布满皱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浑浊的眼睛低垂着,只盯着眼前那一小片地面。
但林晚却莫名地感觉到,当陆伯那看似浑浊的目光偶尔极其轻微地扫过楼梯方向,扫过二楼西厢房的位置时,那里面似乎藏着一种……极其深沉的忧虑。
一种洞悉了某种灾难即将来临,却无力阻止的沉重。
他知情。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
关于这座客栈,关于那傩面,关于外婆竭力守护的“裂缝”,陆伯一定知道些什么!
他甚至可能知道那傩面现在在哪里!
林晚张了张嘴,想叫住陆伯。
但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发不出声音。
陆伯身上那种死寂的沉默,像一堵无形的墙,隔绝了所有可能的交流。
他只是沉默地扫着地,“沙……沙……”的声响在空旷的前厅里回荡,如同某种不祥的倒计时。
就在林晚犹豫之际,楼上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技术警员刻意压低的、却难掩惊疑的对话碎片。
“……奇怪,这水痕成分…………仪器……干扰…………脚印……只有死者的……”江驰冷硬的声音响起,打断了混乱:“集中注意力!
物证!
任何细节都不要放过!
包括空气样本!”
林晚的心再次悬了起来。
江驰还在上面,那个充满了谜团的西厢房。
他能找到什么?
那张消失的傩面?
还是……更多无法解释的东西?
她攥紧了胸口的铜钱,冰凉的触感是此刻唯一的锚点。
混乱的感知碎片、陆伯深沉的沉默、楼上技术队的骚动、还有镜中那冰冷的一瞥……所有的线索如同无形的丝线,正悄无声息地缠绕上来,越收越紧。
灵渡客栈的百年大门,己经被推开了一道缝隙。
门后深不见底的黑暗里,有什么东西,正无声地流淌出来,带着浓重的腥檀味和扭曲的狞笑。
---(市局证物室内,惨白灯光无声流淌)证物袋被小心地放在冰冷的金属台面上。
编号:JC-0425-103。
内容物:一份来自“灵渡客栈”103房墙纸的样本。
那片浸透了诡异水渍、拓印着巨大扭曲鬼脸轮廓的淡黄色墙纸,此刻在无影灯下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潮湿感,边缘的水痕早己干涸,但那个鬼脸的印记却像是烙印般顽固地残留着,颜色比周围略深,带着一种不祥的暗沉。
技术员小李戴着橡胶手套,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夹起样本边缘,凑近高倍显微镜。
他的动作标准而专注,试图从纤维结构和水渍残留物里找到化学痕迹。
然而,当他的眼睛贴上目镜的瞬间——镜筒下的微观世界骤然扭曲!
不是清晰的纤维结构。
那片墙纸样本在视野里疯狂地变形、旋转,像被投入漩涡的破布!
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腥檀气味,如同实质的毒雾,猛地从目镜口喷涌而出,狠狠灌入小李的口鼻!
“咳!
咳咳!”
小李猝不及防,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眼前瞬间发黑!
他下意识地猛地向后仰头,想摆脱那可怕的气味和视野里的扭曲。
就在他仰头后撤的瞬间,眼角的余光扫过金属台面——一个冰冷、巨大、玄黑底色的轮廓,正静静地躺在那个编号JC-0425-103的证物袋旁边!
线条扭曲狰狞,朱砂红与惨绿色的油彩在惨白灯光下反射出诡异的光泽。
空洞深陷的眼窝,仿佛正无声地“注视”着天花板。
那张咧到耳根、露出森白獠牙的嘴,凝固着一个极端恶毒、无声的狞笑。
是那张傩面!
它回来了!
以一种绝对不可能的方式,出现在了市局最核心的证物室里!
小李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跳动!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喉咙,让他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浑身僵硬,眼球因极致的惊骇而几乎要凸出眼眶,死死地瞪着那张凭空出现的鬼面!
“嗬……嗬嗬……”他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抽气声,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瘫倒在地。
就在这时,证物室厚重的金属门“嘀”的一声轻响,被人从外面推开。
一个挺拔的身影走了进来,正是江驰。
他刚结束对客栈现场的初步勘察,带着一身挥之不去的阴冷湿气和疲惫。
“小李,103房墙纸样本的初步……”江驰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的目光如同精准的探针,瞬间捕捉到了小李面无人色的惊恐,以及小李那几乎要瞪裂的眼眶所死死盯着的方向——金属台面上,那个安静的、狞笑着的、散发着无形寒意的傩戏鬼面!
江驰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全身的肌肉在千分之一秒内绷紧如钢铁!
一股寒意,比在客栈镜中看到那诡异背影时更甚、更首接、更充满挑衅意味的寒意,顺着脊椎猛地窜上他的后脑勺!
那张在客栈二楼西厢房离奇消失的傩面,此刻,正安静地躺在他市局的证物台上,对着他无声地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