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暗藏杀机
莲心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坐下，倒了一杯温水，看着她依旧苍白如纸的脸色和额角未干的冷汗，声音都带着哭腔：“姑娘，您刚才可吓死奴婢了！
那手炉……真的没事吗？
夫人她……”她想起秦玉蓉最后那看似宽容实则深不见底的眼神，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无妨。”
顾晚舟接过水杯，指尖冰凉。
她强迫自己不去想那诡异的灼痛和甜腻的香气，将目光投向窗外那片小小的、略显荒芜的庭院。
春日暖阳下，几株野草倔强地从石缝里探出头，生机勃勃。
这微不足道的绿意，却奇异地抚平了她心底翻腾的戾气。
她回来了。
活着回来了。
这本身，就是最大的依仗。
秦玉蓉的试探和毒计，不过是她复仇路上第一块微不足道的绊脚石。
前世懵懂无知，才被玩弄于股掌之间；今生洞悉一切，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莲心，”顾晚舟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替我更衣，梳个简单些的发髻，不必戴那些累赘的首饰。
另外，去小厨房看看，午膳清淡些，就说我身子不爽利，没什么胃口。”
她需要静下来，理清思绪，更需要一个理由避开府中那些窥探的眼睛。
莲心见她神色沉凝，虽满心担忧，却不敢多问，连忙应声去办。
接下来的两日，顾晚舟以“风寒未愈”为由，闭门不出。
她谢绝了所有探视，包括秦玉蓉假惺惺派来送“补品”的王嬷嬷。
她需要时间，更需要绝对的安静，来消化这匪夷所思的重生，梳理前世的记忆碎片，更重要的是，思考手腕上那诡异的金纹和“暖玉生香”的关联。
她反复回忆冷宫惨死时的每一个细节。
那碗毒药……甜腻的气息……深入骨髓的灼烧……还有临死前皮肤下泛起的、类似幽蓝的光泽……手腕上的金纹，是否就是那剧毒残留的印记？
而这印记，又为何会对秦玉蓉的“暖玉生香”产生如此剧烈的反应？
是警示？
还是……某种同源相斥？
这念头让她遍体生寒。
若真如此，那秦玉蓉……她前世惨死的幕后，这毒妇的手笔，恐怕远比自己想象的更深！
那所谓的“暖玉生香”，极可能就是那绝命剧毒的某种弱化前身，或者……是诱发之物！
**好一个温养女子根本！
分明是催命符！
**顾晚舟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眼中寒芒闪烁。
前世懵懂，竟将这毒妇的蛇蝎心肠当作救命稻草，何其可悲！
这一世，她定要将这毒妇披着的画皮，一层一层剥下来，让她也尝尝万劫不复的滋味！
就在她心思百转，盘算着如何在及笄礼上反戈一击时，一个轻快又带着毫不掩饰的骄纵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小院的宁静。
“哟，我的好妹妹，这都关了两天门了，该不是真病得起不来床了吧？”
顾清瑶那特有的、带着刺的嗓音在门外响起，人未至，声先到。
顾晚舟眼神一冷，示意莲心开门。
门被推开，顾清瑶一身簇新的海棠红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珠翠环绕，如同一只骄傲开屏的孔雀，施施然走了进来。
她身后跟着两个捧着锦盒的丫鬟，脸上带着刻意的、幸灾乐祸的笑。
“二姐姐。”
顾晚舟站起身，依旧是那副怯懦柔顺的姿态，微微屈膝行礼，低垂的眼睫掩去了眸底所有的寒光。
她知道，顾清瑶这蠢货，定是秦玉蓉派来探路的石子。
“快别多礼了，瞧你这小脸白的，风一吹就倒似的。”
顾清瑶假惺惺地扶了她一把，目光却像探照灯一样在她脸上、身上来回扫视，带着挑剔和审视。
“母亲可担心你了，怕你病着，及笄礼上失了礼数，连累我们顾家都跟着丢脸。
这不，特意让我来看看你，顺便……”她拖长了调子，带着施舍般的得意，朝身后丫鬟一挥手。
一个丫鬟立刻捧着锦盒上前打开。
里面是一整套光华璀璨的赤金嵌红宝石头面，样式繁复华丽，在略显昏暗的小屋里，几乎能晃花人的眼。
“这是母亲特意为你及笄礼准备的！”
顾清瑶拿起一支缂丝金凤步摇，金凤口中衔着的红宝石流苏轻轻晃动，映得她眼底的嫉妒几乎要溢出来。
“瞧瞧，多贵重！
母亲说了，你素日打扮得太素净，及笄是大日子，该喜庆些，才显得我们顾府重视。
到时候戴上这个，保管艳压群芳！”
她嘴上说着，眼神却恨不得将那套头面据为己有。
顾晚舟心中冷笑。
艳压群芳？
秦玉蓉是生怕她不够扎眼，不够“轻浮孟浪”吧？
前世哄骗她素净寒酸，今生却送来如此张扬奢华之物，这毒妇的心思，真是歹毒又缜密，两头堵死她的路！
“母亲厚爱，女儿受之有愧。”
顾晚舟声音细弱，带着惶恐，“只是女儿蒲柳之姿，恐压不住这等贵重首饰，反倒……反倒显得不伦不类了。”
“哼！
给你你就收着！
啰嗦什么！”
顾清瑶不耐烦地将步摇丢回锦盒，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她最讨厌顾晚舟这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更厌恶母亲将这么好的东西赏给她！
她眼珠一转，忽然又换上一种故作亲昵的笑容，凑近了些，一股浓郁的玫瑰香粉味扑面而来。
“对了，妹妹，”她压低声音，带着一种分享秘密的兴奋，“姐姐这里还有好东西给你。”
她亲自从另一个小丫鬟捧着的、更为精致小巧的珐琅彩绘圆盒里，小心翼翼地捻起一小块凝脂般的、颜色娇艳欲滴的胭脂膏。
那胭脂色泽异常鲜亮，如同凝固的鲜血，又带着一种极其浓郁的、甜腻的玫瑰香气，比顾清瑶身上的香粉味还要浓烈数倍。
香气钻入鼻腔的刹那，顾晚舟手腕内侧那沉寂了两日的灼痛感，竟猛地一跳！
虽然远不如面对“暖玉生香”时剧烈，却如同被细针狠狠扎了一下！
“这可是‘醉胭脂’！”
顾清瑶炫耀地捻着那块小小的胭脂膏，眼神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光芒，“江南新贡的玩意儿，统共就得了这么一小盒，宫里娘娘们都不够分呢！
抹在唇上、颊上，颜色又正又持久，还带着醉人的甜香，保管让七殿下……”她故意顿了顿，拉长了语调，暧昧地眨眨眼，“……移不开眼！”
看着顾晚舟瞬间煞白的脸（这次倒有几分真实），顾清瑶心中涌起一阵扭曲的快意。
母亲说了，这“醉胭脂”颜色虽好，里面却掺了些“特别”的东西，用多了，皮肤会发痒红肿，甚至留下难看的斑点。
只要顾晚舟这蠢货在及笄礼上用了，顶着那张红肿溃烂的脸……呵，别说七殿下，就是路边的乞丐都不会多看她一眼！
看她还怎么装可怜！
“来，姐姐帮你试试！”
顾清瑶说着，竟首接伸出手指，沾了那艳丽刺目的胭脂膏，就要往顾晚舟毫无血色的脸颊上抹去！
那鲜红的膏体，在她保养得宜的指尖，如同淬毒的蛇信，带着浓郁的、令人眩晕的甜香，首逼顾晚舟的面门！
手腕的灼痛感骤然加剧！
顾晚舟瞳孔骤缩！
这“醉胭脂”绝对有问题！
那香气……那甜腻到发齁的香气，与“暖玉生香”如出一辙！
只是更加浓烈，更加……霸道！
眼看那染着“醉胭脂”的手指就要沾上自己的皮肤，顾晚舟心中警铃大作！
她猛地后退一步，动作幅度不大，却恰好避开了顾清瑶的手指。
“二姐姐！”
顾晚舟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慌和一丝强忍的羞怯，她捂住自己的脸颊，垂下眼帘，“这……这等贵重之物，妹妹不敢擅用……况且，母亲方才还教导女儿，妆容素雅方显本分，这胭脂颜色……太过艳丽了……”顾清瑶的手指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她看着顾晚舟那副畏畏缩缩、不识抬举的样子，一股邪火首冲脑门！
这贱婢！
竟敢躲开？
还拿母亲的话来堵她？
“不识好歹的东西！”
顾清瑶柳眉倒竖，将那块胭脂膏狠狠丢回珐琅盒里，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她狠狠剜了顾晚舟一眼，那眼神像是淬了毒的刀子，“母亲赏你的头面，还有这‘醉胭脂’，你给我好好收着！
及笄礼上，必须用！
否则……”她冷哼一声，未尽之语充满了***裸的威胁。
“我们走！”
顾清瑶怒气冲冲地一甩帕子，带着丫鬟转身就走，仿佛多待一刻都嫌脏了地方。
门被砰地一声甩上。
小屋里恢复了死寂，只留下那套华贵刺目的赤金头面，和那盒散发着浓郁甜腻香气、颜色妖异如血的“醉胭脂”。
顾晚舟缓缓松开捂住脸颊的手，指尖冰凉。
她走到桌边，目光沉沉地落在那珐琅盒上。
那鲜艳的红色，在她眼中，如同地狱业火，又似凝固的血痂。
她伸出手指，指尖离那妖异的胭脂膏还有寸许距离时，手腕内侧那诡异的灼痛感便再次清晰地传来，如同无声的警告。
顾晚舟的指尖悬停在半空，眼神却冷得如同亘古不化的寒冰。
她盯着那盒“醉胭脂”，唇边缓缓勾起一丝冰寒彻骨、却又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笑意。
**醉胭脂？
**好名字。
只是不知，最终醉的，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