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踩着晨光跨进殿门，袖口不经意间扫过廊柱，暗藏的香粉顿时腾起淡淡白雾，在秋阳下竟凝出半道彩虹。
守殿的老太监揉了揉眼，忙不迭跪下叩拜“仙人临世”，他却恍若未觉，负手走向丹墀，道袍下摆的暗纹在光影中若隐若现——那是他特意让绣娘照着现代星空图绣的二十八宿，此刻正随着步伐流转微光。
“启禀陛下，太医院王院使联名六部九卿，弹劾小仙师妖言惑众！”
鸿胪寺卿的声音在殿内回荡。
李青抬眼望去，只见王院使领着十数位老臣跪成一片，袖口都绣着辟邪的太极纹，显然有备而来。
朱元璋搁下奏疏，目光落在李青身上：“李青，你可知罪？”
“臣不知何罪之有。”
李青从容揖礼，指尖在袖中捏住枚袖珍棱镜——这是他用碎琉璃片磨的，此刻往阳光处轻轻一转，七彩光斑顿时在殿顶游走，如银河倒悬。
安庆公主坐在屏风后轻呼出声，殿中大臣皆惊，王院使的帽子上正落着个跳动的光斑，像极了道家符箓。
“王院使说我用妖术惑人，”李青忽然指向殿角铜鹤香炉，“那便请诸位大人看看，这袅袅青烟，究竟是妖是仙？”
他屈指一弹，袖中飞出片浸过磷粉的纸蝶，遇热即燃，竟在烟雾中拼出“寿”字。
马皇后昨日刚过生辰，这字正应了吉兆，朱元璋嘴角微扬，殿中气氛顿时松快几分。
王院使涨红了脸：“陛下，他这是旁门左道！
前日臣为张侍郎诊脉，他竟说人家是‘胃动力不足’，还让吃什么‘番茄炒蛋开胃’，哪有半分医书依据？”
“哦？”
李青转身看向缩在人群中的张侍郎，“侍郎大人近日是否餐后腹胀，夜间反酸？”
见对方慌忙点头，他从袖中取出个牛皮纸袋，“此乃‘健胃散’，用炒麦芽、山楂磨粉，辅以西域传入的番茄汁调和——”其实就是现代健胃消食片的简化版，却故意说得玄乎，“臣观侍郎手掌纹路，胃火过旺，需酸甘化阴，番茄色红属火，正克其症。”
张侍郎当场从怀中掏出个小瓷瓶：“回陛下，按小仙师的法子，臣服了三日，积食果然消了！”
王院使瞪圆了眼，他前日开的可是昂贵的人参健脾丸，不想被这便宜方子比了下去。
殿中议论声渐起，李青趁势走到安庆公主的屏风前，隔着纱帐轻声道：“公主昨日卯初观星，可曾见到‘荧惑守心’？”
其实他早用自制望远镜让公主看到了火星，此刻纱帐内传来细不可闻的“嗯”声，他指尖轻轻划过屏风，留下道用荧光粉画的星图，公主殿下的耳尖霎时红透。
“诸位大人既疑仙术，”李青忽然提高声音，从袖中取出个琉璃瓶，里面装着半瓶清水，“且看这‘甘露’。”
他掏出片维生素C泡腾片丢进去，气泡顿时咕噜噜往上冒，在阳光下泛着七彩光。
“此乃昆仑山巅千年玄冰融水，辅以日月精华凝结的‘离火珠’，”他晃了晃瓶子，“饮之可明目醒神——王院使可要试试？”
王院使看着气泡翻涌的“甘露”，想起儿子昨日回来说，自家千金的手帕上不知为何印着“李”字水印，分明是那小仙师趁把脉时用拓印术搞的把戏。
他咬了咬牙，正要反驳，却见朱元璋抬手：“李青，朕问你，昨日马皇后说梦见百花盛开，可是你搞的名堂？”
李青心中一紧，面上却笑道：“陛下明鉴，臣不过是在皇后寝宫角隅放了些‘引梦香’——用薰衣草、迷迭香混合晒干，燃之可安神促梦。”
他故意省略了自己让御膳房做鲜花饼，让香味飘进寝宫的事，“仙家之术，本就在于顺乎自然，陛下与皇后情深，感天动地，才有此梦兆。”
这话哄得朱元璋脸色缓和，一旁的礼部尚书却突然出列：“小仙师既通仙术，可知我朝龙脉所在？”
李青心中暗笑，这老学究分明是想考他风水。
他踱步到殿门口，遥指紫金山：“龙首在钟山，龙尾摆长江，陛下定都应天，正是顺应‘五气朝元’之象。”
其实他早从现代历史书知道南京的风水格局，又特意混进钦天监，把《葬书》里的句子改头换面，“不过嘛……”他忽然压低声音，“尚书大人府中后院的假山水流反了，怕是要影响子嗣——明日臣让人送个‘九曲玲珑阵’摆件，可破此局。”
尚书大人当场跪下谢恩，想起自家庶子近日确实多病，对李青的话又信了三分。
王院使见势不妙，正要再弹劾，却见殿外匆匆跑来个小宫女，附在安庆公主耳边说了句什么。
公主殿下突然起身，纱帐拂动间，李青瞥见她腰间挂着自己送的琉璃铃铛，正是用现代工艺刻了“安”字在内壁。
“父皇，”公主的声音带着笑意，“方才御膳房说，小仙师让做的‘冰镇葡萄酪’好了，不如让诸位爱卿尝尝，也算仙家赐福？”
殿中顿时响起吞咽口水的声音。
李青上周教御膳房用硝石制冰，又把现代冰淇淋的做法简化，此刻殿角的青铜冰鉴打开，甜香混着寒气扑面而来。
朱元璋点头示意，宫人端着玉盏分发给大臣，王院使的玉盏里还漂着片薄荷叶，正是李青昨日在御花园“偶遇”其女时，从她鬓边摘下的。
“王大人，”李青凑近，压低声音，“令爱昨日让我给她算姻缘，说梦见‘青鸟衔枝’——这可是上吉之兆，怕是不日就要遇见良人了。”
看着王院使瞬间僵硬的背影，他忍住笑，心道这老东西怕是要琢磨“良人”是不是指自己，毕竟昨日他故意在那千金手帕上绣了半只仙鹤。
退朝时，夕阳给紫禁城镀上金边。
安庆公主悄悄拉住李青的袖角：“明日……明日申时，能教我做‘会发光的兔子灯’吗？”
她指的是李青用荧光粉涂的灯笼，昨晚在御花园见过一次。
“公主想学，自然可以，”李青温声应下，忽然瞥见吏部侍郎家的千金躲在廊柱后，手中攥着个绣着仙鹤的香囊——正是他前日“失手”落在她闺房的，“不过臣今日要去给周小姐诊脉，她总说‘心悸难安’，怕是得用‘掌心雷’驱驱邪了。”
公主殿下跺了跺脚，转身跑开，发间的琉璃簪子晃出细碎光斑。
李青望着她的背影，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咳嗽声——朱元璋不知何时站在那里，目光扫过他道袍上若隐若现的星空纹。
“李青，”皇帝忽然开口，“你师父到底何时来？”
“家师云游西海，”李青垂眸，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打火机，“不过陛下放心，臣虽不才，却能替师父看尽这人间烟火——比如，今日朝堂上的‘甘露’，其实不过是……”他忽然抬头，笑得清贵端方，“不过是陛下洪福齐天，连上天都要降下祥瑞。”
朱元璋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大笑离去。
李青望着那抹明黄背影，手心沁出细汗——刚才差点点破泡腾片的秘密，好在及时收口。
他摸了摸袖中准备送给周小姐的薄荷糖，忽然觉得这朝堂如棋局，他这枚“仙师”棋子，既要哄得帝王开心，又要逗得贵女倾心，倒比在实验室配试剂有趣多了。
暮色中，太医院方向传来喧哗——王院使的儿子正抱着个贴着“仙师亲制”的药罐怒骂，说里面的“养颜膏”（其实是李青让加了蜂蜜的珍珠粉）让他家小姐脸上冒了红疙瘩。
李青勾了勾唇，慢悠悠摸出张纸条，上面写着：“蜂蜜需用40℃温水冲调，切记不可用滚水。”
这是他故意没告诉那千金的，谁让她昨日在假山后偷听他和公主说话呢？
宫灯次第亮起，李青踩着宫砖走向太医院，道袍上的仙鹤在光影中展翅，恍若要飞出这重重宫墙。
他忽然哼起现代的小调，反正没人听得懂，正如没人知道，他袖中那盒火柴，除了点火，还能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烧出个让整个明朝都惊叹的“仙术”——当然，现在嘛，还是先哄好那些哭着要“仙师救命”的贵女们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