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保持着专业的平静，翻开档案夹，里面只有一张简单的信息登记表，字迹潦草，信息寥寥。
他拿起笔，准备记录。
“之后？”
陈涛的笑意更深了，嘴角的弧度向上牵扯，几乎要碰到耳垂下方那条细微的纹路。
“之后，我会用一种很特别的方式，让他们安静下来。”
他抬起右手，五指张开，然后缓缓地、一根一根地收拢，动作优雅而充满力量感，仿佛在虚空中攥住了某个无形生命的咽喉。
“非常彻底的那种安静。
那种感觉……”他微微眯起眼，像是在回味梦境中虚幻的余韵，“真实得可怕。
仿佛醒来后，指尖还能闻到那股……铁锈般的甜腥味。”
林默握着笔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铁锈般的甜腥？
这个描述过于具体，也过于生理性了。
他抬起头，目光透过镜片，试图更深入地捕捉对方的表情细节。
那张英俊的脸上，笑容依旧得体，眼神却深不见底，像两潭毫无生气的死水，倒映着诊室顶灯苍白的光晕，透着一股非人的空洞。
一丝极其细微的寒意，如同冰冷的蛇，悄然爬上林默的脊椎。
“陈先生，梦境的象征意义往往……”林默试图引导话题，同时快速扫视着登记表上少得可怜的信息。
住址一栏模糊不清，联系方式也只有一个无法回拨的临时号码。
疑点如同投入水中的墨滴，迅速晕染开。
“象征？”
陈涛轻笑出声，打断了林默的话。
那笑声在雨声中显得格外突兀和冰冷。
“医生，您觉得，那仅仅是象征吗？”
他身体前倾的幅度更大，压迫感无声地弥漫开来，“那种掌握生死的***，那种看着猎物在绝望中……熄灭的眼神……真的只是虚幻的梦吗？”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林默，那空洞的眼神深处，似乎有什么粘稠、黑暗的东西在缓慢翻涌。
林默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下意识地想移开视线，却感到一种莫名的力量将他钉在原地。
他强迫自己镇定，手指在档案夹的硬质封面上划过，试图寻找一个支撑点。
指尖触碰到一个硬硬的边角——不是登记表，而是压在档案夹最底层、一张早己被他遗忘的旧报纸折角。
大概是某次随手塞进去挡灰尘的。
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那粗糙纸页的瞬间——头顶那盏散发着柔和暖光的吸顶灯，毫无征兆地发出一阵极其轻微的“滋啦”声，如同垂死的蚊蚋在***。
紧接着，整个诊室的光线骤然扭曲、坍缩！
所有暖黄的光晕瞬间被一种冰冷、粘稠、如同深潭底腐烂水草的惨绿色所取代！
这绿光并非均匀洒落，而是像有生命的活物，在墙壁、天花板、家具表面疯狂地蠕动、流淌，将整个空间涂抹成一片阴森诡异的幽冥鬼域林默被这突如其来的剧变骇得浑身一僵，猛地抬头看向光源。
就在他抬头的刹那，那张被他指尖带出的旧报纸，在惨绿光芒的映照下，无声地滑落在深色的办公桌面上。
报纸的日期是三天前。
而占据头版头条的，是一张放大的、清晰无比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的男人，穿着笔挺的西装，梳着一丝不苟的发型，脸上挂着与此刻坐在沙发上如出一辙的、经过精确计算的标准笑容。
那笑容在报纸粗糙的黑白印刷下，显得更加僵硬而诡异。
巨大的、加粗的黑色标题，如同狰狞的烙铁，狠狠地烫在林默的视网膜上：> **“冷血‘午夜猎手’再现！
第七名受害者于城东废弃工厂遇害，警方全力通缉连环杀人魔——陈涛！”
**轰——！
仿佛一道无形的惊雷在林默的脑海中炸开！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他全身的肌肉绷紧如铁，每一个毛孔都在疯狂尖叫着危险！
他猛地抬起头，视线从报纸上那张恶魔般的笑脸，死死钉在沙发上的男人脸上！
陈涛脸上那副精心维持的、社会精英般的温和面具，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撕扯，片片碎裂、剥落！
那咧开的嘴角，如同失控的提线木偶，以一种超越人类骨骼极限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角度，向两侧的耳根疯狂延伸！
皮肤被拉扯到极致，露出底下森白的牙齿和深红色的牙龈，形成一个巨大、扭曲、纯粹由恶意构成的恐怖笑容！
“找到你了……”那个咧到耳根的巨口开合着，发出的声音不再是之前的低沉悦耳，而是变成了一种混合着金属摩擦和湿滑粘液搅动的、非人的嘶嘶声，每一个音节都饱含着刻骨的怨毒和狂喜，穿透雨幕，狠狠凿进林默的耳膜，“……当年那场大火里……唯一活下来的……小主播。”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
“午夜心跳”电台！
那场吞噬了整个首播间的诡异火灾！
同事们扭曲的惨叫声似乎又在耳边响起！
原来如此……原来这场深夜的“治疗”，从一开始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猎杀！
目标，是他这个侥幸逃脱的“幸存者”！
林默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
他猛地从椅子上弹起，身体因极度的恐惧而僵硬失控，撞得沉重的实木办公椅向后滑去，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唯一的念头就是逃！
逃离这个西装革履的魔鬼！
然而，陈涛的动作更快！
他根本不需要站起。
那具包裹在昂贵西装里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黑暗力量充盈、膨胀。
他依旧坐在沙发上，只是那只骨节分明、保养得宜的右手，随意地、轻描淡写地朝着林默的方向，凌空虚虚一抓！
“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