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着咸涩的雨丝灌进领口,像宸逢春那句没说完的话 —— 十七岁那场暴雨里,他攥着她的手腕说 “别走”,却在她回头时松了手。
如今铁轨尽头只有被风吹散的汽笛声,和那句锈在心底的“锈锈,我们错了。”
二十七,在十七岁的温锈眼里好像是个遥不可及的数字,可当这把年岁真正撞进她的生活,不过是日历上被雨水洇开的墨痕。
她数着站台铁皮顶棚上滚落的雨珠,第三十七滴砸在伞骨上时,手机屏幕突然亮起。
是宸逢春的消息,躺在对话框里像块发烫的炭。
“台风天别坐末班车,不安全。”
短短九个字,末尾连个标点都吝啬,和当年他转身时一样潦草。
温锈盯着屏幕冷笑,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风裹着雨斜斜扫过来,将她睫毛上凝着的水珠吹得七零八落。
十七岁那年的暴雨也是这样不讲道理。
她攥着行李箱拉杆,校服裙摆被雨水浸得沉甸甸的。
宸逢春突然从巷口冲出来,白衬衫全贴在身上,发梢滴着水,却死死扣住她手腕。
“别走。”
他声音比雨声还大,喉结上下滚动,像是要把什么滚烫的话咽回去。
温锈满心欢喜地转身,却只看见他松开的手,指缝间滑落的雨滴,像他们破碎的誓言。
远处传来火车呜咽般的长鸣,温锈抱紧双臂,二十七岁的自己突然与十七岁的残影重叠。
那时她以为只要等,那些没说完的话总会有回响,可十年光阴只换来铁轨上生锈的承诺。
末班车的车灯刺破雨幕,她抬脚的瞬间,手机又震了一下。
“当年松开手,是怕耽误你。”
温锈的伞骨在狂风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雨水顺着伞沿织成细密的网,将她困在潮湿的回忆里。
她望着玻璃车窗上自己模糊的倒影,突然分不清脸颊上是雨水还是泪水。
原来有些错过,不是因为年少轻狂,而是自以为是的成全,把两颗心泡在酸涩的时光里,酿成再也解不开的结。
列车门打开的瞬间,裹挟着空调冷气的风扑面而来,与室外湿热的空气碰撞出细小的白雾。
温锈却僵在原地,对话框里新消息的提示音比火车轰鸣更刺耳——“我就在你身后。”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在皮肤上留下月牙状的红痕。
后视镜里,那个熟悉的身影正穿过雨帘走来,黑色风衣下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宸逢春的头发不再是记忆里蓬松的少年模样,鬓角甚至隐约有了霜色,可他望向她的眼神,依然像十七岁那年在暴雨里那样滚烫。
“锈锈。”
他的声音被风声撕成碎片,却精准地落进她耳中。
温锈机械地转身,看见他手里握着那把天蓝色的雨伞——和当年她遗落在他自行车筐里的那把一模一样。
伞骨上的小熊贴纸己经褪色,边角卷起来,像极了他们被时光揉皱的过往。
“你疯了?”
温锈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带着连她自己都惊讶的怒意,“十年不联系,现在跑来演什么深情戏码?”
雨势突然变大,砸在站台顶棚上发出密集的鼓点,掩盖住了她剧烈的心跳声。
宸逢春伸手想为她理一理被风吹乱的发丝,却在触及她发梢时猛然顿住。
他垂眸苦笑:“我在你家楼下开了家咖啡馆,半年了。
每天都盼着你能推门进来,可你连路口都不肯多走一步。”
他掏出手机,相册里密密麻麻全是***的侧影——她在便利店买关东煮的背影,在公交站台等车时低头玩手机的模样,甚至有张雨天撑伞匆匆而过,衣角被雨水打湿的画面。
温锈感觉喉咙发紧,像被锈住的锁芯。
原来他们早己在同一座城市兜兜转转,却固执地守着各自的遗憾。
台风的呼啸声中,宸逢春突然抓住她冰凉的手,这次握得极紧“当年松开你,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
锈锈,这次换我跟你走,好不好?”
末班车的汽笛再次响起,催促着乘客尽快登车。
温锈望着他眼底的血丝,突然想起十七岁的他松开手后,在雨里站了整整一夜。
铁轨震颤着发出嗡鸣,她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末班车要开走了。”
宸逢春笑了,眼角的细纹里盛满十年的风霜“那就让它开走,我们重新等下一班。”
雨幕中,两把伞终于重叠。
被风吹散的汽笛声里,那些锈在时光里的字句,终于在二十七年的生命里,开出了第一朵潮湿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