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勇蜷缩在柴垛后,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鼻腔里萦绕着熟悉的腥甜味,那是赤瘟发作的前兆。
三日前手背浮现的红斑,此刻己蔓延至脖颈,像无数蜈蚣在皮肤下游走。
"咳咳..."压抑的咳嗽震得柴房梁木簌簌落灰。
黄勇盯着掌心咳出的黑血,突然笑出声。
这具穿越而来的身躯,终究没能熬过第十八个春秋。
窗外传来瓦片碎裂声。
五道黑影掠过屋脊,玄铁靴底碾碎青瓦。
为首者腰间玉佩叮咚,在死寂的晨雾中格外刺耳——是青龙会"五鬼索命"的标志。
"黄帮主,何苦躲藏?
"沙哑的嗓音穿透门板。
黄勇瞳孔骤缩,这声音他在漕帮总坛听过。
三月前青龙会三当家暴毙,正是他亲手在酒中下的"赤瘟散"。
柴门轰然炸裂。
碎木纷飞间,黄勇滚向墙角。
五柄淬毒短刀钉入他方才所在位置,刀身泛着幽蓝冷光。
那是用修士真火淬炼的"寒髓铁",凡人触之即溃。
"好手段。
"黄勇抹去嘴角血渍,"连修仙界的材料都用上了。
"为首的黑衣人掀开兜帽,露出半张溃烂的脸。
左眼被赤色瘢痕吞噬,正是赤瘟入体的征兆。
"托黄帮主的福,这瘟毒让我等兄弟生不如死。
"他屈指轻弹刀身,青芒如毒蛇吐信,"交出解药,留你全尸。
"黄勇背靠墙壁,指尖摩挲着怀中温润的玉珠。
这是三日前从乱葬岗挖出的陪葬品,此刻正散发着诡异的温度。
"解药?
"他突然低笑,"赤瘟本无药可医。
"话音未落,五道刀光己至。
黄勇猛地扯断颈间红绳,玉珠坠地粉碎。
翡翠色的雾气瞬间弥漫,黑衣人惨叫后退——他们的护体真气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
"蜃气!
这是蓬莱..."独眼首领话音戛然而止。
他的右手开始腐烂,血肉如蜡油般滴落,露出森森白骨。
趁此间隙,黄勇撞破后窗。
寒风灌入肺叶,带着晨雾特有的铁锈味。
他知道这味道意味着什么——赤瘟大劫,就要开始了。
三街九巷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青石板路上,卖炊饼的老汉突然栽倒,周身毛孔渗出黑血。
对面药铺的学徒惊恐后退,却被掌柜一把掐住脖颈:"早就觉得你眼泛赤光..."混乱中,黄勇跌进废弃的城隍庙。
神像左眼脱落,露出藏在其中的青铜罗盘。
这是他三年前埋下的后手,此刻指针正疯狂旋转,最终指向北方天际。
那里有血色云涡正在凝聚。
"果然来了..."黄勇咳出大口黑血,脸上却浮现癫狂笑意。
怀中的蜃楼珠残片突然发烫,将他的意识拖入幻境。
他看到终南山巅的伪仙宫在雷劫中崩塌,看到铸剑山庄的《万法溯源录》被剑光斩碎,看到自己第一百次倒在长生门前。
无数轮回的记忆如潮水涌来,最后定格在玄微子那柄霜雪般的长剑上。
"原来如此..."现实中的惨叫将他拉回。
庙外己成炼狱,赤瘟患者如行尸游荡,撕咬着尚未染病的活人。
青龙会杀手正在不远处自相残杀,其中一人突然爆体而亡,血肉中钻出赤色藤蔓。
黄勇颤抖着举起罗盘。
当血色天光落在"坎"位时,他咬破舌尖,将精血喷在蜃楼珠残片上。
幽蓝光芒冲天而起。
整座城隍庙开始扭曲,瓦片化作飞舞的符箓,梁木长出青铜纹路。
北方云涡中降下七道流光,隐约可见御剑修士的身影。
但他们的飞剑甫一接触蜃气,立刻锈蚀成满地残渣。
"大胆凡人!
竟敢窃取蓬莱..."为首的修士怒喝骤然中断。
他的道袍无风自燃,露出爬满赤纹的躯体。
黄勇在蓝光中缓缓浮空。
蜃楼珠残片嵌入眉心,将他的神魂与整座城池的瘟疫相连。
这一刻,他看清了赤瘟的本质——那是无数挣扎的怨魂,是修仙者惧怕的因果业力。
"这才是真正的修仙界么..."他望着惊恐后退的修士们,忽然明悟为何功法要拆分传授,为何见面必分生死。
那些冠冕堂皇的仙人,不过是群被业障追杀的可怜虫。
幽蓝蝶影自他袖中涌出,所过之处赤瘟患者纷纷跪拜。
青龙会杀手的尸体正在异变,血肉滋生出的赤色藤蔓编织成王座。
黄勇端坐其上,感受着生命随着蜃气急速流逝。
"值得么?
"心底有个声音在问。
他看着指尖消散的幽光,想起第一世那个在码头扛包的少年。
那时他以为修仙便是御剑凌霄,如今才懂长生路上尽是孤魂野鬼。
血色云涡突然炸裂。
玄微子的剑光劈开苍穹,霜雪般的剑气冻结了整座城池。
但在绝对寒冷中,黄勇看到蜃楼珠映出的未来——第二世他将登临帝位,第三世问剑天下,第西世..."原来轮回不止百次。
"在意识消散前,他捏碎了蜃楼珠。
翡翠色的风暴席卷天地,将真实化作幻梦。
当辰时三刻的梆子声再次响起时,柴房中的少年猛然睁眼,手背红斑尚未蔓延至腕。
窗外晨雾依旧泛着铁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