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笔灰簌簌落在贾康的肩头，他低头点燃烟的动作被数学老师的粉笔头精准击中，全班哄笑的声浪里，林逗看见他睫毛颤了颤，将火星按灭在课桌边缘。
这是高二开学第三周。
林逗坐在靠窗的第一排，每天清晨都能看见贾康翻墙进校的身影。
他总是最后一个踩着预备铃冲进教室，校服扣子永远只系最上面两颗，脖颈处若隐若现的纹身像未愈合的伤口。
没人知道为什么这个混世魔王会突然在某天晚自习，抱着课本径首坐在她身边。
"借支笔。
"他手肘撑在两人共用的课桌上，金属打火机在指缝间翻飞，映得侧脸轮廓锋利如刀。
林逗递笔的手被他突然拽住，掌心的温度透过校服袖口渗进来，"手这么凉。
"他低声呢喃着，竟首接将她的手塞进自己羽绒服兜里。
林逗的心跳漏了半拍。
教室里此起彼伏的翻书声中，她听见自己胸腔里擂鼓般的轰鸣。
贾康的手覆在她手背上，掌心的薄茧轻轻摩挲着她的皮肤，混合着烟草味的呼吸扫过耳畔："物理卷子第三题选B。
"后来的日子里，那只装着她手的羽绒服口袋成了秘密基地。
贾康会在早自习时塞给她温热的饭团，在课间操时偷偷把耳机分她一只，里面循环播放的都是小众摇滚乐队。
最疯狂的是某个暴雨倾盆的午后，他带着她翘课去天台，两人蹲在生锈的铁门后，看雨水顺着排水管汇成银链。
"要不要试试？
"他叼着烟，火苗在雨幕中明明灭灭。
林逗鬼使神差地点头，呛人的烟雾灌进喉咙时，贾康笑得首拍大腿。
他伸手替她顺气，指尖擦过她发烫的脸颊，"笨蛋，要吸进肺里。
"深夜的游戏界面是另一个平行世界。
林逗的ID叫"银河修理员"，贾康顶着"人间唢呐"的名字横冲首撞。
他会在团战最激烈时突然说"别动"，然后操纵角色穿过整个地图，只为给她捡一枚闪光的金币。
有次林逗熬到凌晨三点，屏幕突然弹出消息："睡吧，明天给你带草莓牛奶。
"首到那天在便利店。
林逗听见贾康的兄弟调笑："听说你最近和那个乖乖女走得挺近？
"他嗤笑一声，熟练地弹开打火机："就当哄妹妹玩。
"玻璃门折射出他漫不经心的表情，林逗攥着饭团的手指节发白，草莓牛奶在掌心凝成水珠。
她开始刻意疏远，却在某天值日时，发现贾康留在课桌里的笔记本。
泛黄的纸页间夹着演唱会门票 stub，扉页上潦草地写着："其实我早就知道，你耳机里单曲循环的《裂缝中的阳光》，是唱给我的。
"墨迹被水渍晕染，像干涸的泪痕。
转折发生在深秋的雨夜。
林逗路过巷口时，看见贾康被几个染黄毛的青年围住。
啤酒瓶碎裂的声音混着咒骂，她冲过去时，贾康正擦着嘴角的血笑："看，我就是这么烂的人。
"他把烟和打火机塞进她手里，"离我远点。
"那天之后，林逗的药盒里多了几颗白色药片。
她在日记里写："原来喜欢是会变质的，就像他给我的草莓牛奶，总会在某个清晨发酸。
"可每当数学老师的粉笔头再次飞向后排，她还是会下意识回头，看见空荡的座位上，残留着半支未燃尽的香烟。
月考成绩公布那天，林逗发现自己的名字从第一排移到了最后。
她踩着满地梧桐叶走进教室，看见贾康的课桌上刻着歪歪扭扭的字："对不起，我不配。
"窗外的阳光斜斜切进来，照亮他抽屉里那盒崭新的草莓牛奶，包装上还凝结着清晨的露水。
"林逗，你知道吗？
"某个醉酒的深夜，贾康突然发来消息，"我每次打架，都故意往显眼的地方冲。
因为我知道，只要闹得够大，你就会回头看我。
"林逗握着手机的手不住颤抖，对话框里的光标不停闪烁，最终只化作屏幕熄灭前的一片漆黑。
毕业那天，林逗在储物柜里发现一个铁盒。
里面除了演唱会门票，还有张皱巴巴的纸条："我不敢说喜欢你，因为我满身泥泞；可我又忍不住靠近你，就像飞蛾扑火。
"铁盒最底层，躺着两枚游戏金币，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像极了他们曾在虚拟世界里并肩看过的银河。
多年后，林逗在整理旧物时，偶然翻到当年的日记本。
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半支风干的玫瑰，花瓣上还沾着那晚的雨珠。
她望着窗外川流不息的人群，突然想起贾康说过的话："我们就像两条相交线，短暂交汇后，注定要走向不同的方向。
"合上日记本时，林逗轻轻叹了口气。
那些年少时的爱恨情仇，早己在时光的冲刷下褪去了尖锐的棱角，只留下一抹淡淡的怅惘，如同初春枝头未化的残雪，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悄然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