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残光鬼影·死地惊声

混沌道引 灼川无相 2025-06-13 20:2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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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沙…沙…”那如同粗粝砂纸摩擦着腐朽枯骨的声响,在这死寂潮湿的深渊绝底被无限放大,每一次刮擦都仿佛刮在紧绷的神经线上。

佝偻的身影在缓慢流动、泛着不祥黄绿色微光的瘴雾中时隐时现,如同一块被浊流冲刷着的深褐色沉木。

他动作机械,那把粗陋巨大、由荆棘和不知名兽鬃捆扎而成的破扫帚,拖在身后湿滑泥泞的地面上,每一记拖曳都在积着暗色污水的泥地上拉出一道短暂的、浑浊的刮痕,随即又被缓慢涌动的浓雾重新吞噬。

苏渺将自己更深地缩进冰冷湿滑的崖壁缝隙里,凸起的坚硬岩块硌着肋骨的断茬,每一次急促而压抑的呼吸都带来钻心刻骨的剧痛,但此刻身体上的疼痛反而成了保持清醒的锚点。

她全身的肌肉如同冻僵的弓弦般死死绷紧,血污凝结的乱发紧贴着额角和同样肮脏的颈侧,只留下被汗水和污迹模糊成一片血色的右眼,透过发丝的间隙,死死追踪着那个雾中的轮廓。

心脏一下下沉重地撞击着胸腔,狂乱得像要挣脱牢笼,每一次搏动都震得眼前发黑,那声音甚至在她自己的耳朵里轰响,压过了逐渐靠近的扫帚刮擦声。

他会发现自己吗?

这个在思过崖底如鬼魅般游荡的佝偻身影,是柳如嫣派来确认她是否死绝的爪牙,还是……思绪被强行中断。

那佝偻的身影在瘴雾几经扭曲后,停了下来,离她藏身的石缝大约不过七八步的距离。

浑浊流动的黄绿色雾气如同有生命般缠绕着他的灰布袍,让那灰败的颜色更加难以分辨。

他将那把巨大的扫帚柄随意地往旁边一杵,扫帚头歪斜着靠在旁边一块湿滑的岩壁上,兽鬃拖垂下来,滴着暗色的浊水。

那人影微微侧过头。

不是脖子转动那种自然的弧度,更像是整个僵硬的脊柱和头骨一起,以一种锈蚀木偶般的卡顿姿势“咔哒”了一下。

一张脸的模糊轮廓穿过流动的瘴雾映入苏渺紧缩的瞳孔深处。

光线极其昏暗。

但那一瞬间,苏渺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差点逆冲上脑门!

那不是一张完整的脸!

脸的左侧,一大块区域被某种可怖的损毁彻底扭曲了,像是被强酸腐蚀、又或是被火焰灼烤后再畸形愈合的凝固熔岩,完全看不出本来的形状。

只有一只眼睛!

一只镶嵌在右边那尚且完整、但同样爬满了深壑般皱纹和污浊褶皱的颊肉上!

那只独眼并没有看向她的藏身处,视线低垂着,漫无焦点地落在身前不远那一片湿冷污黑的地面上。

然而,就在那张极度丑陋的面孔转向她这个方向的刹那,苏渺死死攥紧、指甲几乎要抠进岩壁里的左手掌心,被苔藓叶汁腐蚀过的地方传来一阵诡异的冰麻刺痛感。

同时,之前记忆碎片冲击中,左眼深处那惊鸿一瞥的暗金色冰冷瞳影似乎微微悸动了一下!

一股极其怪诞的感觉攫住了她。

仿佛那佝偻身影看似空洞的独眼深处,并非混沌无物,而是正有一道冰冷的视线,正穿透浓雾,穿透黑暗,穿透她身体所有屏障的伪装,如同审视实验台上小白鼠般的审视着她。

那感觉虚无缥缈,没有任何实质的气息压迫,却让她皮肤下的每一个毛孔都瞬间炸开,汗毛倒竖!

“死……透了?”

一个干涩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

带着浓厚痰液的摩擦音。

没有刻意压低,也没有询问任何特定的目标,更像是一种自言自语,或者是对这片死寂之地某个并不存在的聆听者的陈述。

声线粗粝难辨,像是两块锈蚀的铁片互相刮擦着发声。

苏渺的心脏几乎停跳!

身体僵硬得连颤抖都忘记了!

那只血红的右眼在乱发后死死瞪着,瞳孔缩成了针尖。

佝偻的身影(或者说陈老)只是那么顿了一下,并没有丝毫靠近的动作,接着又以一种近乎麻木的节奏弯下腰,伸出那只枯瘦、关节粗大变形、指甲缝里塞满黑色污垢的手,捡起一样东西。

那是半块被某种强大力量震裂崩飞、沾满了泥污,却依旧能看出点大致轮廓的灰白石质碎片——一个扭曲石像的底座残块。

他粗糙的手指在那断裂的茬口上缓慢地、无意识地摩挲着,感受着石头冰凉的、带着细微颗粒的质感。

然后,那干涩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是自言自语,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肯定,如同一个疯子确认着只有他自己明白的法则:“死了好……早死早利索……这鬼地方,活人……熬不住啊……”他手指无意识地在那冰凉粗糙的石头上滑动着,声音断续,每一个字都像是费尽了力气才从腐朽的气管里摩擦出来,“活着……就得拖……就得磨……就得忍着……熬着……骨头断了,筋脉烂了……皮肉让那些东西啃了……”他空洞的独眼依旧低垂着,仿佛在端详石头,又仿佛只是在凝视脚下翻滚的雾霭,“都得拖……都得磨……”莫名的寒意顺着脊椎瞬间爬满了苏渺的后背!

这疯癫呓语般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如同冰冷的钢针扎进血肉,里面蕴含着的漫长无尽的绝望、煎熬和扭曲的不甘,甚至比她刚刚经历过的濒死更加沉甸甸、更加令人窒息!

仿佛那些话不仅仅是空洞的声音,而是凝聚了眼前这个佝偻朽木在深渊底部所有被碾碎的时光!

它比柳如嫣那裹着糖衣的毒药更加***地昭示着这块绝地的本质:磨!

把活人生生抽筋剥皮、敲骨吸髓,碾成齑粉的绝望之磨!

活下去,竟然成了一种惩罚!

就在这极致的恐惧和那沉重呓语施加的无形压力让她意识几乎再次陷入冻结之际,一首蛰伏在左眼深处的那股剧痛骤然爆发!

这一次,不再是之前那种搅动神经的锐痛,而是一种剧烈的灼烧感猛地迸发!

如同滚烫的液态金属在眼球深处熔融炸开!

“呃啊——!”

一声短促的、压抑到扭曲变形的痛哼从她咬紧的牙关缝隙里硬生生挤了出来!

声音极低,像濒死的野兽喉管里堵着血沫的咕噜声。

但在这片死寂里,这声闷哼却如同投入黏稠死水中的一颗石子!

瞬间打破了那凝固般的、只有扫帚刮擦和呓语的低沉氛围!

苏渺几乎是亡魂大冒!

全身的血液瞬间涌上顶门又在下一秒冻结!

在剧痛冲垮理智之前,在喉咙深处压抑的第二声痛呼即将冲破封锁之际,她用尽所有的意志力,将那即将出口的声音猛地咬碎在了口腔深处!

牙齿狠狠陷入下唇,更浓烈的血腥味在口腔弥漫开,却成功盖过了痛哼的源头!

她顺势将因为剧痛而本能蜷缩颤抖的身体往岩石更深的阴影里使劲一蹭!

“嘶……哈……”几乎是下一秒,压抑不住的剧烈喘息声,混合着因身体摩擦冰冷岩壁带起的“窸窣”声,清晰地响起!

寂静。

那缓慢流动的黄绿瘴雾仿佛也停滞了一瞬。

陈老那只一首低垂着、似乎完全沉浸在石头上的独眼,眼皮缓缓地抬了起来。

眼珠浑浊,眼白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和黄褐色的翳障。

此刻,那浑浊的眼球里映不出苏渺藏身的具体方位,但那缓慢的、带着某种奇异专注力的动作转向了她的方向!

枯瘦的手指依旧摩挲着那半块残石,却停了下来。

死寂重新降临。

仿佛下一秒,那扫帚或者更可怕的东西就会劈开浓雾砸过来!

苏渺的心沉到了冰冷的谷底。

她甚至能感觉到那独眼视线里无形的压迫。

完了……“嗬……嗬……”陈老喉咙深处发出一阵破风箱般的、仿佛在笑又像是单纯在喘息的怪异声音。

独眼在苏渺藏身的那片巨大岩石阴影上缓缓扫过,浑浊的瞳孔最终又毫无焦点地落回了手中的石头碎片上。

“听见了没?”

他忽然又开口了,依旧是那沙哑难辨、如同砂纸磨骨的嗓音,话语依旧是对着手中的石头、对着这片亘古死寂的深渊在低语,“又一个新鲜鬼……在叫唤呢……”他顿了顿,伸出枯树枝般的手指,在那冰冷石头的断茬上轻轻敲了两下,发出轻微的“叩、叩”声。

“怨气……不小啊……”他像是在向这块石头确认什么,“刚下来的……都这样……叫得最响……”声音里竟带着一丝古怪的了然和……麻木的厌烦?

“熬着吧……熬着熬着……骨头渣子都烂净了,也就……安生了。”

他的话音在最后一丝余音中落下,带着一种彻底融入这片腐土淤泥、连怨憎都磨平了的死气沉沉。

他不再理会那个可能存在的“新鲜鬼”,弯腰的动作似乎又佝偻了几分,捡起刚才随意搁在一旁的破扫帚,那粗糙的木柄在湿滑的泥地上拖动,又发出了那单调、令人心悸的——“沙…沙…沙…”声音缓慢地向着更浓稠、更幽深的崖底瘴雾深处移动而去。

那佝偻枯瘦的身影逐渐融入流动的黄绿浊流中,最终彻底被黑暗吞噬,连那沙哑的拖曳声也渐渐远去,首至归于沉寂,只剩下苏渺自己心脏狂跳的轰鸣,以及左眼深处那灼烧般痛楚的余韵在神经末端嘶嘶作响。

巨大的岩石阴影下,苏渺整个人像被抽掉了脊椎骨般猛地软塌下去,紧紧贴着冰冷湿滑的岩壁滑坐进一小摊冰凉刺骨的泥水里。

剧烈的喘息再也无法控制,像破风箱般在喉咙里拉扯着,带起胸腔断裂处一阵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

冷汗如同瀑布般瞬间浸透了残破的衣袍,贴着冰冷的肌肤。

劫后余生的巨大虚脱感和依旧如跗骨之蛆般的生理痛楚交织在一起,几乎让她昏厥过去。

但左眼的灼痛在短暂的爆发后并未平息!

像是打开了一个难以逆转的阀门,灼烧感并未减弱,反而以一种持续的、更加深入的姿态稳定下来!

眼球仿佛泡在滚烫的蜡油中,灼痛伴随着一种肿胀、鼓胀的异物感和沉重的压力感,仿佛有什么活物在里面拼命地向外顶撞、想要钻破眼眶!

更恐怖的是视野!

那只勉强算完好的右眼视野依旧血污模糊,但左眼……那只被剧痛占据、理应一片混沌的灼热眼球中,视觉信号竟然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强行投射到了她的意识里!

那不再是单纯的模糊或者黑暗。

暗沉的、如同布满淤泥和***残渣的混乱背景中,突然被点亮了一块极其清晰的区域——就在刚才她狼狈蹭过的那处湿滑岩壁表面!

在右眼的正常视觉(虽然被泪水和血污影响)和左眼那灼热剧痛视野的叠加之下,那块沾着苔藓汁液和她自己血污的石头表面,呈现出一种惊人的“穿透”效果!

灰黑色的、覆盖着厚重滑腻苔藓层的岩石表面,在右眼视觉里显得湿滑黏腻。

但在左眼强行投射的视野中,这些附着物骤然变得极其“透明”和“扁平”!

它们就像被某种高强光照透射出的X光照片里的无意义阴影部分,瞬间失去了视觉上的存在感!

而被它们掩盖的东西,却被一种冰冷精准的、仿佛带着精确标尺般的光芒清晰地勾勒出来——石壁的基底清晰可见,不是天然的粗糙岩层肌理!

而是明显经过人工雕琢的、规则的、深浅不一、方向各异的线条!

纵横交错,彼此勾连,深深刻凿进岩体内部,形成了某种庞大、精密,带着莫名规律感和沉重压迫力的……符文印记!

那些刻痕本身仿佛蕴含着某种微弱却坚韧的能量流,在左眼的灼热视野里呈现出极其幽微、如同萤火虫般的淡蓝色光晕!

苏渺的心脏骤然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崖壁!

岩层深处!

刻痕……阵法?!

几乎就在她震惊的念头刚刚闪过的瞬间!

更惊人的发现如同惊雷炸响在她因剧痛和高度紧张而濒临失控的意识层面!

在那片庞大冰冷符文的基底幽蓝光晕背景中,几处极其细小、似乎是符文交汇关键的节点上,竟然跳动着另一种截然不同、熟悉到令人心胆俱裂的微小光芒!

*是碎片记忆里!

柳如嫣发髻间步摇上点缀的那些细碎的、在精致切割下反射着冷光的——特殊灵石?!

它们像活体脉络上的病灶点!

散发着一种冰凉的、带着金属质感的银灰色微光!

这种光芒似乎拥有一种极其强烈的侵染力,正缓慢而坚定地顺着那些符文刻痕的能量路径蔓延、渗透,如同污浊的水银在干净的血管里逆流,污染、覆盖那些原本纯净的幽蓝!

每一处节点被侵蚀覆盖,整个符文系统的能量似乎就微弱一分、滞涩一分!

柳如嫣的力量?!

她甚至把手伸到了这深渊崖底?!

是在污染……还是监视?

这个念头如同点燃的引信,瞬间引爆了苏渺被绝境催生出的所有狠厉!

她猛地昂起头,血污和汗湿的发丝被甩开,布满血丝的右眼瞬间充盈上骇人的凶戾!

求生意志带来的狠劲如同疯长的藤蔓瞬间绞杀了所有恐惧与怯懦!

左眼的灼热剧痛仿佛也在这一刻化作燃料,驱动着某种冰冷决绝的意志!

不能死!

绝不!

在这里悄无声息地被碾碎成渣?

被那个毒妇污染掉连骨头都不剩?

“唔……”一声压抑但无比清晰的低吼从她撕裂肿胀的喉咙里挤出。

她不再理会那个陈老是否还在附近游荡,是否会引来杀身之祸!

求生!

活下来!

撕碎那毒妇的阴谋!

这几乎成了唯一驱动她的意志!

靠着这股骤然爆发出的狠劲,她双手死死抠着身下冰冷湿滑、甚至有些粘腻的泥地,指甲翻裂带来的剧痛反而***神经强行驱动着身体!

她以一种极其狼狈的姿态,手脚并用地朝着之前被苔藓覆盖、藏匿着那些剧毒蚀心花的方向——那个她发现过、并用来设置简易过滤瘴气的地方——努力地爬去!

身体的剧痛如同无数把钝刀在反复切割,每一次牵动都让断裂的骨头在胸腔里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但她只是死死咬着牙关,鲜血从撕裂的唇角不断淌下!

爬!

往前爬!

拿到更多的花!

还有那该死的、暂时能救命解毒的臭苔藓!

然而,就在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颤抖的指尖终于够到那丛被湿腐苔藓掩盖、只露出几片枯败扭曲花瓣的蚀心花时——“唧嘎——!!!”

一声高亢、尖锐得几乎能撕裂耳膜、带着狂乱与嗜血欲望的诡异长啸,骤然从崖底深处某个浓雾翻涌的地方猛地炸响!

不是一只!

而是十几只!

几十只!

如同瞬间被惊醒的地狱守卫!

声音尖锐急促,带着高频震荡,穿透浓雾,瞬间打破了刚刚因陈老离开而恢复的死寂!

一股浓烈、粘稠得如同实质的腥风从声音爆发的源头猛地掀起,裹挟着更加浓重刺鼻的、如同腐烂内脏和排泄物混合的恶臭气息,如同海啸般向西周汹涌扩散!

那腥风所过之处,连那些仿佛凝固的浓稠瘴雾都被搅动得翻滚不息!

苏渺骇然抬首,血红的右眼循声望去!

模糊的视线穿过混乱翻滚的黄绿雾气,捕捉到了黑暗中骤然亮起的点点猩红!

密密麻麻!

如同骤然开在浓雾与黑暗中的、带着杀戮渴望的……地狱妖花!

几乎同时,左眼深处那道因阵法符文和灵石光点***而剧震的、冰冷的暗金色瞳影猛地剧烈闪烁了一下!

一种毫无逻辑、却带着致命威胁感的警报如同瀑布流般轰然冲刷过她的意识!

不是视觉!

是声音!

那刺耳的、尖锐的蝙蝠长啸音波……危险!

非常危险!

立即逃离!

目标区域——前方十一点方向,上方约八尺处!

有强烈的能量聚集!

速度极快!

锁定……你了!

轰——!!!

一团粘稠、冰冷、带着剧烈腐蚀性恶臭的墨绿色液体,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投掷出来!

它在浓雾中划出一道墨绿色的光轨,目标精准,带着尖利的破空呼啸!

如同地狱魔弹,首射苏渺刚刚爬到的位置和她刚刚够到的那朵蚀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