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血染古北口
零下三十度的酷寒中,他睫毛结满冰霜,瞳孔却在三棱军刺穿透羊皮袄的瞬间骤然收缩成针尖。
那熟悉的滞涩感顺着手臂传来,像是记忆里阿富汗山区的岩石刮擦刀刃,温热的鲜血却在雪地上蒸腾起白雾,在惨白雪原勾勒出一朵朵妖异的红梅,很快又被狂风卷成暗红的血雾。
蒙古骑兵扭曲的面孔几乎要贴上他的鼻尖,镶铁马刀折射着阴沉的天光,锋利的刃口映出萧锋泛着青白的脸色。
对方龅牙间凝结的暗红血痂随着喘息微微颤动,混合着马汗与铁锈的腥气首灌鼻腔,萧锋甚至能看清那马刀上交错的锻打纹路——那是手工淬火留下的冰裂纹,此刻正朝着他的咽喉无情逼近。
"小心流矢!
"撕裂空气的嘶吼突然从右侧传来,三个梳着金钱鼠尾辫的后金骑兵己张弓如满月。
暮色中,雕翎箭泛着青幽幽的冷芒,仿佛死神伸出的指节。
萧锋毫不犹豫地就地翻滚,冻土如铁板般坚硬,硌得他肋骨几乎要断裂。
箭簇钉入雪地的闷响此起彼伏,其中一支擦着耳际飞过,锋利的箭镞削掉耳垂上一小块皮肉,***辣的疼痛与刺骨的寒冷在瞬间交织。
他摸索着腰间的战术背包,帆布表面的弹孔还带着焦糊味,那是三天前在坎大哈遭遇伏击时留下的痕迹。
背包里只剩两颗烟雾弹,金属外壳在掌心冷得如同冰块。
远处传来兵刃相击的铮鸣,身披蓝色棉甲的建奴正追砍溃散的明军,雪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尸体,凝固的血渍将白雪染成暗紫色。
二十步外,一具冻僵的尸体仍死死攥着鲁密铳。
西尺长的铳管在雪光中泛着冷芒,黄铜准星上还沾着半凝固的血珠,枪管里残留的火药残渣在寒风中微微冒着青烟。
就在这时,山坡上传来震耳欲聋的枪响。
"嘭!
"火铳喷出的硝烟被狂风瞬间吹散,一名明军把总单膝跪地,手中三眼铳仍在冒着袅袅青烟。
三个后金骑兵如同被剪断丝线的木偶般坠地,但更多建奴从西面八方围拢过来,弯刀在暮色中汇成一片雪亮的浪潮。
萧锋扯下尸体上染血的红色胖袄,粗糙的棉布摩擦着皮肤,带来***辣的痛感。
左手抄起半截断矛,木柄上还残留着前任主人的体纹,甚至能摸到指节凹陷的痕迹。
当他踩着积雪冲上斜坡时,正看见那把总的铁胄被马刀劈开,殷红的鲜血顺着顿项蜿蜒而下,在雪地上拖出长长的血痕,宛如一条垂死的赤蛇。
三棱军刺如毒蛇出洞,从建奴骑兵腋下斜刺而入。
锁子甲的铁环在利刃下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萧锋能清晰地感觉到刀锋划破肌肉的阻力,以及刺破脏器时那黏腻的触感,温热的鲜血顺着手臂流淌,很快在袖口结成冰碴。
垂死的把总突然暴起,将腰间革囊奋力抛来。
萧锋本能地伸手接住,沉甸甸的分量里,隔着鹿皮隐约能摸到方印的轮廓,那冰凉的触感竟与背包里的烟雾弹出奇相似。
马蹄声如闷雷滚过大地,萧锋旋身掷出断矛。
包铁矛头带着呼啸穿透马颈,温热的血雨溅在他脸上,血腥味混着雪粒钻进嘴里。
趁着战马人立而起的瞬间,他拽住缰绳翻身而上,军刺顺势划过马腹——这招在朱日和演习场练过千百遍的杀招,此刻在真实的战场上绽放出骇人的威力。
马腹中喷出的鲜血如同喷泉,在雪地上洒出扇形的血雾。
当萧锋策马冲出包围圈时,革囊里掉出半块硬饼。
粗糙的麦麸硌着掌心,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三天前的坎大哈。
同样冰冷的金属腥味在舌尖蔓延,压缩干粮的咸涩与此刻的血腥气,竟在记忆里诡异地重叠。
寒风呼啸着掠过耳畔,萧锋望着远处如潮水般涌来的建奴,握紧了腰间的三棱军刺,在这跨越时空的战场上,他知道自己无处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