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囚禁的少女歪倒在积灰的波斯地毯上，脚踝处的伤口正渗出荧蓝色液体。
她脖子上挂着我们去年在迪士尼买的玲娜贝儿挂坠——正品耳朵上有道划痕，和我在林小夏包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坚持住。
"我抖着手撕开止血棉，却发现伤口边缘的皮肤在自主蠕动。
那些溃烂的组织像被唤醒的软体动物，正顺着血管纹路重新排列组合。
少女突然睁眼抓住我的手腕，她的瞳孔泛着金属冷光："它们...在镜子里..."整栋楼突然剧烈震颤。
梳妆台上的鎏金镜框摔在地上，裂纹在镜面绽开蛛网状纹路。
我下意识看向最近的一道裂缝，心脏几乎停跳——每个碎片都映出不同的画面：穿白大褂的苏医生正在肢解人体、超市收银员后颈伸出机械触须、隔壁独居老人对着空气喃喃自语...警报声由远及近，盖住了伪人在楼梯间爬行的摩擦声。
我拖着伤者躲进衣帽间，指尖突然触到冰凉的金属表面——隐藏在挂毯后的墙壁竟是整面电路板，跳动的红光沿着晶体管流动，组成无数张人脸。
"那是神经脉冲可视化图。
"怀里的少女不知何时恢复了意识，溃烂的右脸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生。
"七天前我被拖进这里时，"她摸索着按下暗门机关，"它们正在给整栋楼安装镜像投射系统。
"暗室墙壁上布满蜂巢状的玻璃舱，每个舱内都漂浮着人体。
导管连接着他们的枕骨，淡金色液体在管道内循环流动。
最靠近我们的舱体内，超市红制服员工的脸正在融化，露出下方银白色的合金头骨。
"这些是培养皿。
"她扯开领口，锁骨处的条形码泛着幽光，"它们用量子纠缠原理同步本体与复制体的记忆，但当本体产生强烈情绪波动..."话音未落，整面电路墙突然爆出电火花，所有玻璃舱同时开启。
我拽着她扑向防火通道，身后传来黏液滴落的啪嗒声。
那些苏醒的躯体以反关节姿势爬行，皮肤像加热的蜡油般脱落，暴露出内层交错的液压管与光纤神经。
消防栓玻璃映出我们逃亡的身影，却照不出身后追赶的机械怪物。
二暴雨冲刷着便利店橱窗，我在货架阴影里包扎伤口。
自动门每次开合，挂在门把上的晴天娃娃都会发出机械合成的笑声——它的棉布脑袋里嵌着摄像头，瞳孔随着我的移动调整焦距。
"要关东煮吗？
"店员递来的纸杯冒着热气，汤面上漂浮的眼球突然转动瞳孔。
我后退撞翻泡面货架，包装袋上的代言人笑脸在落地瞬间扭曲成哭脸。
收银台旁的电视机突然插播新闻，女主播的舌头变成分叉的金属探针："近日多起失踪案告破，系传销组织..."橱窗外掠过红蓝警灯，我抓起货架上的锡纸裹住全身。
这是网上流传的反侦察土法，据说能屏蔽信号追踪。
透过锡纸缝隙，我看见警车天窗伸出雷达状的触须，正在扫描街道两侧的热源。
便利店厕所的镜面蒙着水雾。
当我在隔间处理腿伤时，听见隔壁传来黏腻的吮吸声。
从挡板下方望去，一双红色高跟鞋正在融化，银白色液态金属顺着地漏形成旋涡，漩涡中心浮现出苏医生的脸。
"你果然在这里。
"她的声音从所有排水管道同时传来，"把实验体交出来，我们可以让你成为新人类。
"我撞开逃生通道的瞬间，防火卷帘门重重砸下。
幽绿色应急灯照亮墙上的涂鸦，那些幼稚的卡通画正在重组：笑脸太阳长出獠牙，彩虹尽头挂着人体残肢。
涂鸦下方用血写着：不要相信镜中倒影。
三地下室弥漫着霉味与尸臭。
我掀开防尘布，老式显像管电视机突然自动开机。
雪花屏中浮现出公寓监控画面：我的卧室里，"林小夏"正在对着梳妆镜修补面部，镊子从耳后裂缝夹出断裂的齿轮。
"这是它们的学习过程。
"少女指着屏幕，她新生的皮肤在暗处泛着珍珠母光泽，"每次本体产生记忆偏差，复制体就要更新情感模块。
"角落的穿衣镜突然泛起涟漪。
我下意识举起消防斧，却看见镜中映出截然不同的场景：心理咨询室里，苏医生正在往咖啡杯滴入银色液体，而沙发上躺着被捆住的我。
"量子纠缠镜。
"少女用口红在镜面写下公式，"我们看到的反射光来自平行宇宙，现在两个世界的通道被打开了。
"斧头劈碎镜面的刹那，无数时空碎片倾泻而出。
每个碎片都呈现着可怕的场景：我被按在手术台上安装机械脊椎、整座城市笼罩在电子脑构成的神经网络下、月球表面排列着巨型人形培养舱...地下室的灯泡集体炸裂。
在最后一丝光线消失前，我看到所有防尘布都在蠕动。
那些鼓起的布料下伸出人类手脚，却有着章鱼般的吸盘与昆虫的节肢。
少女突然将我推进通风管道，她最后的呼喊淹没在血肉撕裂的响动中："去找没有镜子的地方！
"西我蜷缩在桥洞阴影里，用锡纸裹住全身发抖。
手机只剩下3%电量，论坛私信里躺着陌生账号发来的压缩包。
解压后的视频文件标注着"2023.7.11"，那是我和林小夏去海洋馆的日期。
视频里我们的倒影始终闭着眼睛。
当镜头转向水族箱时，深蓝波光中浮现出密密麻麻的人形阴影。
它们隔着玻璃与游客对视，每当有人停留超过十秒，阴影就会同步复制对方的动作。
最后定格画面中，某个阴影的正脸缓缓转向镜头——正是现在这个"林小夏"。
远处传来汽笛声，我摸到后颈突起的硬块。
手机***模式里，硬币大小的伤口正在渗出荧光液，皮肤下隐约可见微型接收器的轮廓。
河面倒映的星空突然扭曲，所有光点连成苏医生的笑脸。
"认知污染是不可逆的。
"她的声音从水下传来，"当你开始怀疑世界的真实性，就己经是我们的同类了。
"我将手机沉入河底，荧蓝色光斑很快被暗流吞没。
在朝霞染红天际前，我走进了那家24小时营业的汽车旅馆——霓虹灯牌旁贴着褪色告示：本店客房均不设置任何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