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顾不得自己那满头大汗,顾不得己经跑到自己身后的长命锁,迫不及待地拔下一串糖葫芦,递给宁尘。
“给,我特意给你买的。”
宁尘伸手接过糖葫芦,满脸疑惑,细细打量手中的糖葫芦。
抬眸看向杜胜,“这个,掉地上了?”
此话一出,杜胜整个人仿佛石化般僵在原地,他那颗心更甚,如同从高空坠落在地的石块,细碎无比。
杜胜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身影,感觉却是那么的陌生。
刚刚一股脑塞进嘴里的糖葫芦现在正一颗一颗地掉出来。
掉到石拱桥上,掉进水里。
糖葫芦溅起的水花不大,但宁尘的话砸进杜胜心里,水花冲天而起。
明明此时正值酷夏,但杜胜感觉好冷,宁尘的话好冷啊。
佩戴长命锁的少年眼眶发红,“宁尘,我再也不理你了。
我要和你绝交!”
杜胜气冲冲地扛起冰糖葫芦,作势就要回家。
宁尘赶忙拽住杜胜的袖子,“我逗你玩儿的,你咋还当真了。
咱俩啥关系,我能不相信你吗?”
话落,宁尘便将手中的糖葫芦一扫而空。
“你看,我都吃了。”
见此,杜胜将那大捆糖葫芦放下,笑呵呵的擦去鼻尖上鼻涕泡与那满头大汗。
“再吃一串。”
“你也吃。”
宁尘含糊不清道:“我们现在己经是十西岁的大人了,以后可不能再说什么绝交之类的话了。
不然显得我们不够成熟。”
“嗯。”
草鞋少年坐在岸边默不作声,看着平静水面中的倒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宁尘取下一串糖葫芦,来到草鞋少年身旁,“给,你也吃,这个可好吃了。”
草鞋少年抬眸看向宁尘,眸子中满是震惊。
随着草鞋少年视角下移,目光停在那串糖葫芦上,少年眸子中透露出的更多是向往。
随后少年低下头,重新望向水面,双手不停在身前抠扯,“不,不用了。
我不喜欢吃这玩意儿。”
“啊?
居然还有人不喜欢吃糖葫芦。”
杜胜含糊不清道。
这话压得草鞋少年的头不得不又往下低了几分。
哪里会有孩子会不喜欢吃糖葫芦啊,更何况是一年到头吃不上几回的。
只是少年心中的骄傲,不允许少年此时伸手接过那串糖葫芦。
宁尘看出了草鞋少年的窘迫,“那我们交换吧?”
其余二人齐齐看向宁尘,“交换?”
宁尘将木棍丢进河里,“你给我们烤鱼吃,我们用糖葫芦给你换。”
“你不喜欢吃糖葫芦,你娘亲总喜欢吃吧。”
“这……?”
“换不换,给句痛快话。
赵山河,你和他们打架的时候不是挺利索的吗?”
“换。”
“啥时候又打架了?
我咋不知道。”
杜胜问道。
……豫都城,城南。
那里坐落着城中唯一的学塾。
学塾占地不大,想要容纳豫都城内所有的孩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但就是这样一座规模不大的学塾,却是常年空荡荡的。
只有寥寥几个学生跟随学堂先生顾先生读书。
高门子弟看不上这里,大多是家里长辈请外地先生去家中授业。
但宁府,白府以及城主府除外,无论外人说什么,无论外人怎样做,这三家的孩子依旧在学塾读书。
此外还有一些家境殷实的人家,家中孩子也会去学塾读书。
每逢旁人问起来,为何不请先生来家中,让孩子在家读书。
家中长辈就会洋洋自得道:“城中最有钱的三户人家的孩子都在此读书,顾先生的学问自然不是一般的大。
何必去请外地的先生,莫非外地的和尚就一定比本地的和尚会念经?”
学塾中,平民百姓家中的孩子更是少得可怜,先甭提家中有没有多余的银子让孩子读书,读出书来又能做什么?
考取功名当大官儿,去他娘的大官儿吧,这南华洲哪里还有什么王朝皇帝,哪里还有什么大官儿啊。
还是让孩子当学塾先生,啧啧啧,看看学塾顾先生就知道了,学问大有啥用,那不照样还不是赚不到大钱,娶不上媳妇儿。
真是应了那句老话,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所以家境不好的人家中的孩子,向宁尘他们这么大的,早就都跟着家里大人下地去了。
赵山河便是如此,家中没有钱,也没空儿去学塾念书。
但宁尘逃课的时候,时常能在学塾外碰到赵山河。
碰到赵山河的时候大多是临近中晚散学的时候。
应是草鞋少年紧着将地里的活儿干完,赶着学塾散学之前来听顾先生教书。
草鞋少年每回都会半蹲在学堂的窗子外,跟着学塾学生一起念书。
少年虽不知自己在念什么,却格外认真。
有回中午,宁尘实在是饿的前胸贴后背了,趁着顾先生不注意偷偷溜出了学塾,想要去街上找点吃的。
宁尘刚出学塾没多久,就听到了胡同里传来的叫骂声。
宁尘凑过去一看,是几个白府子弟将一草鞋少年团团围住,口中咒骂声不断。
起初草鞋少年只是低头忍受,不还嘴,也没动手。
首至那几个白府弟子开始辱骂少年的娘亲,少年终于不再忍耐,与那几人扭打在一起。
那几个白府弟子仗着人多,很快就占据了上风,将草鞋少年围在中间拳打脚踢。
草鞋少年骨头也硬,双手抱头蹲在地上,愣是一声不吭。
那种打死也不求饶架势让那几个白府少年更加来气。
手上的力道也越来越重。
草鞋少年也由跪姿变成趴在地上,嘴角也流出来不少血迹。
一白府少年仍是不解气,在地上扳起一块石头,就要砸向草鞋少年。
手中石块还未砸下去,那少年便被人一脚踹飞,人连带着石块一同砸向墙壁。
其余人齐齐望向来人,见那道红袍身影就站在他们身前不远处,原先骂骂咧咧的白府少年此刻噤若寒蝉。
胡同内安静的可怕,那几个白府少年用畏惧的目光看着宁尘。
“滚。”
白府少年这才如获大赦,争先向胡同外跑去。
宁尘缓缓来到赵山河身前,本想将赵山河扶起来。
不料赵山河毫不领情,甩开宁尘,自己从地上爬起来,缓缓向胡同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