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外三十里的扬子江畔，残阳如血，将江心那座孤零零的礁石染成铁锈色。
林砚之蹲在礁石上，指尖轻抚腰间佩剑的鲨鱼皮剑鞘，剑鞘上"凌尘"二字被江水磨得发亮，却仍透着几分冷冽剑意。
三日前，他在秦淮河畔的悦来客栈收到那封密信。
信笺上只有八个朱砂字："子时三刻，扬子江礁"，落款是消失江湖十年的"血手人屠"江沉舟。
此刻暮色西合，江心水雾渐起，林砚之望着对岸若隐若现的芦苇荡，掌心微微沁汗——十年前那场血洗姑苏城的惨案，他至今记得江沉舟左手持血刀、右手握断剑的狰狞模样。
"当啷"一声金属轻响，从芦苇荡中传来。
林砚之猛然抬头，只见一道黑影踏水而来，足尖点过江面时竟未激起半点水花。
来人一袭玄色劲装，腰间血刀未出鞘，却有淡淡腥气随江风飘来。
"林盟主别来无恙。
"江沉舟站定在礁石三丈外，声音沙哑如铁器摩擦，"十年不见，凌尘剑下又添了多少亡魂？
"林砚之按住剑柄的手青筋微凸，十年前他刚接过"五岳剑盟"盟主之位，便率人围剿江沉舟，却让这魔头重伤遁走。
此刻仇人近在咫尺，他却察觉不到对方半点内力波动，心下暗惊："江沉舟，当年你屠戮姑苏城三十八口，今日可是来束手就擒？
"江沉舟忽然大笑，笑声中带着说不出的苍凉："束手就擒？
林盟主可知，姑苏惨案另有隐情？
"话音未落，他屈指一弹，一道银光破空而来。
林砚之挥剑格挡，"叮"的一声，竟是一枚刻着花纹的青铜令牌，正面"血手"二字狰狞可怖，背面却刻着一串小字："癸未年三月，血手门遭灭门。
""癸未年......"林砚之瞳孔骤缩，那年正是姑苏惨案发生之时。
他忽然想起，当年在现场曾发现一枚残缺的血手门令牌，却被时任副盟主的徐长卿断言是江沉舟所遗。
江沉舟踏前一步，衣摆无风自动："徐长卿骗了你。
当年血手门上下百口，皆死于徐家的凝血散。
"他抬手扯开左袖，露出半截手臂——肌肤之下，青黑色脉络如蛛网蔓延，正是中了凝血散的征兆，"我侥幸不死，却被徐家栽赃成杀人魔头，这十年......"话音戛然而止。
林砚之突觉后颈一阵寒意，本能侧身挥剑，一道白影擦着他耳际掠过，钉入礁石发出刺耳尖啸。
竟是一枚透骨钉，尾部系着半幅白色缎带，缎带上绣着一朵栩栩如生的玉兰花。
"玉兰堂！
"江沉舟瞳孔骤缩，握紧血刀的手青筋暴起，"他们果然也来了。
"江心雾气突然翻涌，数十道身影从芦苇荡中掠出，为首之人白衣胜雪，腰间悬着七枚玉铃，正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玉面修罗"苏挽月。
她指尖把玩着一枚透骨钉，嘴角勾起冷冽笑意："林盟主，江沉舟杀了我玉兰堂三名分舵主，今日你若护着他......""苏姑娘误会了。
"林砚之沉声道，目光却始终盯着江沉舟腰间的血刀，"江沉舟乃五岳剑盟必杀之敌，今日谁也休想带走他。
"江沉舟忽然低笑，笑声中带着几分悲怆："林砚之，你果然还是这般蠢钝。
"他猛然挥刀，血刀出鞘三寸，赤色刀光映得江面一片猩红。
林砚之本能挥剑迎击，却见江沉舟身形一闪，竟朝着苏挽月等人冲去。
玉***骤然响起，七枚玉铃同时飞出，在半空织成一张光网。
江沉舟血刀连挥，刀光与玉铃相撞，爆发出刺耳轰鸣。
林砚之趁机欺身而上，凌尘剑如游龙出海，首取江沉舟后心。
却在剑尖即将及体时，忽见江沉舟转身，眼中竟有泪光闪烁——"替我查***相。
"他低声道，随即血刀横挥，竟是同归于尽的招式。
林砚之仓促变招，剑势偏出半寸，擦着江沉舟咽喉划过，却见一道白影从旁掠过，透骨钉精准刺入江沉舟心口。
"不！
"林砚之惊呼出声，却见江沉舟嘴角溢出鲜血，手指向他身后，艰难说道："徐......"话音未落，便己气绝。
苏挽月收回透骨钉，用帕子轻轻擦拭："林盟主，这人魔头总算伏诛。
不过......"她忽然抬眼，目光落在林砚之手中的青铜令牌上，"那令牌倒是有趣。
"林砚之迅速将令牌收入袖中，沉声道："苏姑娘，江沉舟己死，玉兰堂的恩怨是否就此了结？
"苏挽月轻笑，玉铃在风中轻响："自然。
不过林盟主若有空闲，不妨来江南水榭坐坐，我有几坛二十年的女儿红，倒想与盟主共饮。
"说罢转身，白衣飘飘如仙，身后众人亦随之隐入雾气之中。
江面恢复平静，唯有江沉舟的尸体随波晃动。
林砚之 knelt down，轻轻合上他的双眼，却在指尖触到他颈后一处凸起——竟是一枚淡青色的胎记，形如断刀。
他忽然想起，十年前在姑苏城废墟中，曾见过一个孩童尸体，颈后也有同样的胎记。
"徐长卿......"他喃喃自语，握紧了袖中的青铜令牌。
暮色渐浓，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第一声梆子响过，江心忽然传来低沉的号角声，如泣如诉，似是从九幽地狱传来。
林砚之站起身，望向对岸的芦苇荡，只觉这江湖正如这茫茫江水，看似平静，底下却不知藏着多少暗流。
凌尘剑在鞘中轻鸣，他按住剑柄，忽然想起师父临终前的话："江湖路远，人心难测，砚之，莫要被这世道染了心。
"风起，浪涌。
他将江沉舟的尸体推入江中，看着那抹黑影渐渐消失在暮色里，袖中的令牌仿佛烧着般滚烫。
远处金陵城的灯火己亮，他却转身走向相反的方向，腰间佩剑与令牌相撞，发出清越之音，惊起一滩宿鸟。
一场关于真相与恩怨的江湖风雨，终究还是来了。
下章预告：林砚之返回五岳剑盟，却发现副盟主徐长卿己广发英雄帖，邀各大门派共赴嵩山论剑。
与此同时，他在金陵城偶遇神秘女子沈清欢，对方竟一眼认出了他袖中的血手门令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