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蜷缩在青石祭坛边缘，看着那道裂痕中坠落的星骸，裹挟着焚天烈焰将永夜撕成碎片。
那是比山岳还要庞大的青铜巨棺。
棺椁表面流淌着暗金色的神纹，像是被岁月腐蚀的血管，在星火中诡异地搏动。
我的瞳孔突然灼痛起来，左眼映出金乌啼日的图腾，右眼浮现烛龙衔月的虚影——这双被诅咒了十六年的阴阳瞳，此刻竟与天穹坠落的巨棺产生共鸣。
"太古盟约...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沙哑的低语在耳畔炸响，我猛地转头，却见祭坛中央那尊残破的娲皇石像正在簌簌剥落石皮。
石像左手掐着的莲花诀印突然崩裂，露出半截晶莹指骨，上面密密麻麻刻满血色铭文。
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巨棺坠落的冲击波横扫八荒，青丘山脉的峰峦如同被天神挥剑削平。
我看见云海之上浮现三十六重血色阵图，每一重阵图都锁着九条玄铁锁链——那是镇守荒古禁地的九十九封魔链！
锁链崩断的瞬间，有东西从青铜棺椁里溢出来了。
那是比夜色更粘稠的混沌气息，裹挟着破碎的星辰与尸骸。
我的太阳穴突突首跳，恍惚间看见混沌中站着一道模糊身影。
那人左手托着坍缩的星河，右脚踏着燃烧的日月，背后悬浮着十二柄断裂的青铜战戈。
"记住，当轮回尽头的战鼓再次敲响......"剧痛撕裂识海，我踉跄着扶住祭坛边缘。
掌心触及娲皇石像的瞬间，左臂突然浮现出暗紫色纹路，如同活物般顺着血脉游走。
那些纹路最终在手腕处汇聚成衔尾蛇印记，闪烁着妖异的紫芒。
青铜巨棺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棺盖缓缓移开一线。
有青灰色的雾气喷涌而出，在半空凝聚成遮天蔽日的战场虚影。
我看见断裂的青铜战车在血海中沉浮，看见身披星骸的巨人在雷暴中怒吼，看见九条被斩断龙角的青龙拉着黄金战船撞向虚空裂痕。
祭坛开始剧烈震颤。
石像的莲花诀印完全破碎，那截指骨突然化作流光没入我的眉心。
无数记忆碎片在脑海中炸开：燃烧的星域、破碎的青铜面具、还有插在尸山血海中的染血战旗..."苏尘！
快离开祭坛！
"远处传来师父的嘶吼，但我己经无法动弹。
青铜巨棺完全开启的刹那，有冰凉的手指抚上我的后颈。
那个跨越三十万年的叹息贴着耳廓响起，带着亘古的苍凉与血腥气。
"这一次，你逃不掉的。
"混沌雾气漫过祭坛的瞬间，我听见自己骨骼发出玉器碎裂的脆响。
那些钻入眉心的记忆残片正在焚烧神魂，左臂的衔尾蛇印记突然迸发出刺目血光——这是师父在我襁褓时期种下的九重封印，此刻竟层层崩解。
"轰！
"天穹炸开万道惊雷，九条封魔链残骸突然化作赤色虬龙。
它们撕咬着坠落的星辰碎片，在云层间织就焚天煮海的金色道纹。
我认得这是天璇圣地的《太乙封魔录》，十年前曾见圣主用此法镇压过暴走的饕餮凶兽。
"孽障！
安敢染指太古遗藏！
"云层中踏出鹤发童颜的老道人，手中拂尘扫落三千道星河。
虚空突然浮现七十二盏青铜古灯，每盏灯芯都跃动着大日真火，将翻涌的混沌雾气灼烧得滋滋作响。
但黑暗深处传来讥笑。
七道缠绕着幽冥鬼火的锁链破空而至，锁链尽头拴着残缺的青铜编钟。
当钟声穿透云海时，我浑身血液突然沸腾——那些刻在编钟表面的图腾，竟与巨棺上的神纹如出一辙！
"阴蚀老魔！
你们九幽冥殿竟敢违背上古盟约！
"老道人须发皆张，背后浮现出万丈高的天尊法相。
回应他的是撕裂虚空的刀光。
血色弯刀斩碎了三盏青铜古灯，刀身上游动的蝌蚪文突然活过来，化作漫天哭嚎的怨魂。
我瞳孔中的金乌烛龙图腾突然逆转，视线穿透怨魂黑雾，看见九重山岳外凌空而立的黑袍人——他脖颈处蔓延着和我相似的衔尾蛇印记，只是颜色猩红如血。
"小师弟！
"熟悉的清喝在神魂中炸响，我猛地咬破舌尖。
三师姐的冰璃剑意刺破识海迷雾，强行唤醒被混沌侵蚀的灵台。
抬眼望去，西北天际有冰凰虚影掠过云层，霜雪剑气将三具偷袭的青铜尸傀冻成冰雕。
但真正的杀机来自脚下。
青石祭坛突然浮现血色阵图，那些被娲皇石像镇压万载的裂痕中，渗出粘稠如活物的黑血。
我的阴阳瞳不受控制地转动，看见地脉深处盘踞着山岳般的黑影——那竟是具被九百九十九根青铜钉贯穿的龙尸！
"昂——"龙尸突然睁开腐烂的眼眶，暗金色竖瞳与我西目相对。
缠绕在左臂的衔尾蛇印记骤然收缩，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拖拽。
我踉跄着跌向祭坛中央，掌心却触碰到某种温暖的存在。
是那截没入眉心的娲皇指骨！
晶莹骨骼突然蔓延出蛛网般的血丝，与我体内的神脉产生共鸣。
混沌雾气中传来惊恐的尖啸，那些试图靠近的青铜战戈虚影，竟被指骨绽放的七彩霞光生生逼退。
"原来如此......"我望着掌心浮现的补天纹路，突然明悟师父当年为何要将我囚在荒古禁地，"这具身体，本就是娲皇为补全天道准备的容器......""但现在，它是我的了。
"戏谑的低语在颅骨内回响，混沌雾气凝成苍白手掌扣住我的天灵。
先前在青铜棺旁见到的模糊身影，此刻竟清晰倒映在我的瞳孔中——那人面容与我七分相似，只是眉宇间缠绕着亘古不化的戾气。
记忆封印彻底破碎。
我看见三十万年前的自己身披染血帝袍，脚下踩着十二尊破碎的仙鼎。
九重天阙在身后崩塌，轮回海卷起亿万里高的浪涛，那些被我斩落的仙王头颅在浪花中沉浮嘶吼。
"你以为斩断轮回就能逃脱宿命？
"眼前的"我"笑得癫狂，指尖刺入我的神庭穴，"当年你抽离混沌本源铸就这具凡躯时，就该料到今日......"剧痛中，师父传授的《大衍心经》突然自行运转。
蛰伏在丹田深处的金乌烛龙精魄冲天而起，化作阴阳道图护住神魂。
我趁机并指为剑，以娲皇指骨为锋，狠狠刺入对方眉心。
虚空炸开混沌惊雷。
青铜巨棺突然剧烈震颤，棺内飞出十二道青铜战戈残片。
这些沾染着仙王血的兵器碎片，竟与我识海中的记忆产生共鸣，在周身凝聚成残缺的诛仙剑阵。
"怎么可能！
"黑影发出不甘的嘶吼，"你明明己经......"他的话语被突如其来的钟声打断。
九道缠绕着时光长河虚影的青铜巨钟从天而降，钟体表面浮现出我曾在补天策残篇中见过的星图。
师父的白玉发簪破空而至，簪头镶嵌的混沌石绽放青光，将我与那黑影强行割裂。
"尘儿，记住！
"师父的传音裹挟着道则碎片冲入识海，"斩三尸，断因果，你真正的劫在轮回尽头......"话音未落，整座荒古禁地突然开始坍缩。
我看见三十六重天外亮起血色星辰，九幽冥殿的青铜编钟与天璇圣地的封魔录道纹纠缠碰撞，而地脉深处的龙尸正在挣脱青铜钉的束缚。
混沌雾气彻底吞没祭坛的刹那，有温暖的手掌将我推入青铜巨棺。
三师姐的冰璃剑意冻结了追来的黑影，而她最后的微笑湮灭在崩塌的虚空里。
棺盖闭合的瞬间，我听见诸天万界同时响起的战鼓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