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文父亲的呼吸机被拔掉时,我正在医院走廊数着缴费单上的零。五个零,
像五张咧开的嘴在嘲笑我。钱呢?上周不是刚卖了老家的铺面?我攥着催款单冲进病房,
指甲掐进掌心渗出血丝。母亲正在给舅舅发语音,镶着碎钻的手机壳晃得人眼疼:放心,
五十万彩礼凑齐了,明天就打给家荣......手机在病房刺眼的白炽灯下震动,
银行通知跳出来:尾号8899账户向周伟弟弟转账500,000元。妈!
我踹翻了输液架,玻璃瓶炸开的声音惊飞了窗外的麻雀,那是爸的救命钱!她抬了抬头,
涂着玫红色口红的嘴唇一动一动:你舅就一个独苗,而且家荣他未婚妻肚子里已经怀上了,
偷偷查过,是个可是个男胎。你爸这病,多活半年不也是烧钱?监控仪发出刺耳的长鸣。
父亲枯槁的手突然抽搐着抓住我,浑浊的眼球几乎要凸出眼眶。我慌忙俯身,
却只听见气管里漏出的气音:逃...快逃...当晚殡仪馆里,
表哥家荣穿了一身名牌冲我笑:还是你爸懂事,临死腾出学区房名额,我和姑姑商量好了,
孩子生好,我们就把户口迁去你家。
我盯着冰棺缝隙里露出的父亲袖口——那件袖口磨破的旧毛衣,是去年我送他的生日礼物。
我抬头看向遗像,黑白照片里的父亲在笑。他活着时总说:囡囡别怕,爸爸在。
指甲生生掰断了灵台边缘的黑纱。原来有些人,连骨灰盒都能榨出油来。
第一章今天是我拿到高考入取通知书的日子,我想第一时间和父亲分享这份成功的喜悦。
我冲进309病房时,母亲染着玫红色指甲油的手正搭在氧气管接口上。"妈!你在干什么!
"录取通知书从我指间滑落,"医生说爸爸今天凌晨还有意识,如果可以挺过去,
起码有五成康复的希望......"刚想阻止母亲,却被一双肥大的手擒住。
"医生这么说,不过是想再骗点医药费罢了,不如把医药费省下来。
"舅舅叼着中华烟敲打病床围栏,肥头大耳的脸在日光灯下泛着油光,"老王这破肺,
多喘一天都是浪费我们家荣的婚庆钱。"心电监护仪突然发出刺耳嗡鸣,
父亲枯枝般的手指抽搐着抓住我的手腕。我慌忙俯身,
却只感受到他指甲在我掌心划出的灼痛——526526,我的生日数字。"松开,松开!
"母亲猛地扯开我们的手,"家里卖铺子刚凑了八十万,刚转给你表哥家荣,
家荣马上要办婚礼了,你爸这病,还是别治了......""到账了!
"病房门被AJ鞋踹开,周家荣晃着手机冲进来。
鞋底沾着的黄纸碎片簌簌飘落——那是外婆为周家求男丁的"转胎符",
表哥的未婚妻这周查出怀胎两个月,赶着结婚,买通了私人诊所的医生偷偷查了性别,
是女胎,外婆便打听到了一个偏方每天喂给表哥的未婚妻喝,还求了一堆“转胎符”,
贴的到处都是。他碾过地上的录取书,
烫金的"XX大学"在***版球鞋下裂成两半:"姑父这气管插一天两千,
够给我丈母娘包十个改口费红包了。"父亲喉咙里突然发出风箱般的响动,“找梁护士,
学费......生日”父亲颤抖的塞给我一张纸。"死丫头竟敢偷钱!我就知道,
你爷俩还有事瞒着我的东西!"母亲尖叫着夺过父亲塞给我的纸,打开一看,
里面是用碘伏画的一个歪歪扭扭的生日蛋糕,母亲没好气的撕烂了纸,扔出窗外。
碎屑混着暴雨砸在楼道广告牌上,“你爸走了,你别动什么歪脑筋。
”母亲转头看向表哥“家荣,你是快结婚的人,怎么能来这晦气地方,那么晚了,听话,
快回去休息”。监护仪响起漫长的滴声时,家荣的朋友圈跳出新车照片。
宝马新款SUV的方向盘上,
他的婚戒恰巧压着张医院缴费单——缴费日期正是医生建议手术的那天。
"3床家属请立即腾房。"护士推着转运床进来,不锈钢栏杆撞飞了床头柜上的苹果。
削到一半的果皮落在地上,缠着我的录取通知书上,外婆的水果刀顺势落下,
不偏不倚的插在"临床医学"专业栏上。暴雨冲刷着市医院的玻璃幕墙。
夜班护士一把拉过我,偷偷塞给我一个信封:"今早查房时,
你父亲让我把这个......",打开后,里面是一张存折,68999元,
存款人写着我的名字,备注里写着:学费专款,
女儿王楠楠家荣的新车轰鸣着掠过急诊楼。我攥紧存折,牢牢护在身前。
第二章:吸血账簿我失魂落魄的走出市医院时,夕阳正把玻璃幕墙染成血色。
急诊楼外的垃圾桶堆满带血的纱布,几个护工正把空氧气瓶装上三轮车。
家荣那辆崭新的宝马X5从收费处疾驰而过,车尾贴着红双喜,
碾过水坑时溅起的泥浆泼了我一身。之间车里里,表哥一手开着车,
一手搂着未婚妻在车里笑作一团。副驾驶座上堆着不少礼盒,
我一眼认出那是父亲病房的果篮——母亲把探病礼品都换成了表哥的婚宴物资。
雨后的柏油马路蒸腾着暑气,我沿着梧桐树荫往家走。
老式居民楼墙皮剥落处还残留着十年前的标语:"生女不如男,老来无靠山"。
四楼阳台上飘下件娃娃领真丝连衣裙,——那是我中考全市第三名时,父亲咬牙买给我的。
钥匙***锁孔的瞬间,回忆如溃堤洪水般涌来。红烧肉与耐克鞋"啪!
"母亲一巴掌打落我伸向红烧肉的筷子,搪瓷碗在水泥地上砸出裂痕。五岁的我蜷缩在桌角,
看着油亮的肉块被装进保温桶。"赔钱货也配吃肉?"她裹上父亲的军大衣,
拎起保温桶往门外走,"家荣正在长身体,你舅妈说这孩子将来要考清华的。
"门外北风卷着雪粒子往屋里灌,父亲下夜班回来撞见这一幕,默默从怀里掏出个铝饭盒。
化工厂的氨气味混着肉香在屋里漫开,他手背上的冻疮渗着血:"楠楠快吃,
爸在食堂买的狮子头......""又偷藏私房钱!
"母亲折返时尖利的指甲掐进父亲胳膊,饭盒被打翻在地。
她踩着肉丸夺走父亲刚发的工资:"家荣奥数班要交五百块资料费,
你这当姑父的好意思看孩子输在起跑线?"那晚我被罚跪在搓衣板上,听着隔壁传来摔碗声。
母亲把父亲攒了半年的自行车钱塞给舅舅,第二天家荣便穿着新买的耐克鞋,
在楼下踩碎我的布娃娃。金项链与***版球鞋初中开学那天,
我穿着邻居姐姐淘汰的旧校服站在镜前。裤脚短了三寸,露出冻得发紫的脚踝。
母亲突然冲进来扯我头发:"死丫头敢偷用洗面奶?你配用这么金贵的东西?
"而父亲被评为市级劳模的奖金。转眼就被我妈换了条金项链送给了舅妈,
庆祝我的表哥家荣升入普通高中,表哥学习向来差劲,为了进这个非重点高中,
花了不少择校费,其中也少不了我妈妈的功劳。"你把补课费退给我吧,
我们女孩子读普通高中就行了,不用读重点高中。"母亲在家长会上跟班主任说这话时,
父亲正在车间加班。他瞒着全家人接了私活,每天工作14小时,
就为了凑钱让我进火箭班补课。暴雨天我光脚蹚水回家,破洞的鞋底早被积水泡烂。
而母亲过年给表哥送的***版新球鞋摆成整齐两排,鞋盒上标价签还没撕——2280元,
正是我爸加班一个季度的加班费。老宅与宝马车刚上高三,舅舅带着房产中介闯进家门。
他身上的古龙水呛得我睁不开眼。"姐夫,我们家荣的女朋友怀上了,要换学区房。
"他弹着烟灰在客厅踱步,"你们这老宅学区不错,所以楠楠才上的重点高中,
我们家荣就是吃了没有学区房的苦,才上了普通高中,后来才考了个大专,
不能再因为学区房耽误我们周家子嗣了,我们家荣现在就把户口迁到你们老宅来。
"“没问题,家荣的儿子就是咱们周家的独苗,咱家丫头片子以后也用不上啥学区房,
我做主了以后这学区房,就归家荣啦。你们喝点茶,我这就去多做几个菜。”母亲陪笑道。
攥着肺癌诊断书的手在发抖:"这是楠楠奶奶留下的......""丫头片子要什么房子!
"母亲突然从厨房冲出来,沾着鱼鳞的手在围裙上抹了抹,"等楠楠嫁人,
难道嫁个没房子的?"那晚我在阁楼听见父亲压抑的呜咽。三个月后,
家荣开着宝马停在我家门口。车窗降下时,我看见后座放着房屋赠与合同。
父亲蜷缩在后排咳嗽的厉害,母亲说这样"省了叫救护车的钱"。父亲不是没想过离婚,
但每次提及,母亲便以死要挟,还声称父亲如果***离婚,就弄***,鱼死网破。
防盗门在身后重重关上,我从回忆里惊醒。客厅电视正播放婚庆广告,
茶几上摆着吃剩的外卖盒——龙虾壳堆成小山,
母亲把父亲临终从来不舍得吃的海参粥都倒进了垃圾桶。"楠楠回来得正好。
"舅舅从主卧探出头,金牙一闪,不寒而栗的笑着"村长家托人来说亲,
你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母亲攥着彩礼清单从厨房出来,
围裙上沾着酱油渍:"二十八万八,村长家有车有房,给的彩礼还丰厚,是少有的好人家哟。
"她踢开脚边的抗癌药瓶,褐色液体在地砖上蜿蜒成河,"你爸吃这些破药花了小三十万,
幸亏我偷偷换了仿制药。省下的钱加上你的彩礼,够你舅舅在街口盘个店面做小生意了,
哈哈哈"我死死盯着她腕上的银镯子。那是父亲最后一次手术前,
偷偷带我去典当行买的:"楠楠考上大学那天,
戴着这个去报道......""愣着干什么?"舅舅把婚书拍在遗像前,
香灰落在父亲微笑的唇角,"下月初八是好日子,村长儿子虽然瘸,小时候又点烧坏了脑子,
但只要你能生儿子,村长家以后还不是咱们楠楠说了算。"衣柜突然传来异响,
家荣搂着一个浓妆女人钻出来:"姑父这些都是什么玩意,还想捡几件像样的给我爸带回去,
这些个玩意真是狗都***。"。舅妈突然扯开我衣领:"胸围够大,能喂双胞胎。
"她指甲差点在我的锁骨划出血痕,"明天带你去黑诊所查查输卵管,村长家要包生儿子的。
"暴雨拍打着阳台铁窗,我借口上厕所躲进储物间。颤抖的手摸向父亲工具箱,
在生锈的扳手下发现个牛皮本。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记着账,
最新一页用写着:"7月16日,秀兰转走手术费28万给家荣买车。楠楠,
爸爸对不起你......"防盗门外传来钥匙转动声,
母亲尖利的嗓音刺破黑暗:"死丫头干什么呢?和你那短命鬼的爹一副德行,
整天偷偷摸摸的,看我不打断你的腿!"我攥紧账本缩进阴影,
父亲最后一笔字迹在月光下泛着光。楼下车灯晃过,
照见家荣正往宝马后备箱装东西——那是父亲没来得及用的镇痛泵,
表哥似乎打听到这玩意值点钱,准备当二手卖了。第三章“村长大人,这可是正经大学生!
”舅舅把茶杯往茶几上一磕,金牙在吊灯下晃着村长眼睛,“您瞧瞧这录取通知书,
全省前十!要不是丫头的老爸死的早,家里急着用钱,
这种好货色我们肯定是要供她读完大学再出个更好的价钱的。
”村长眯眼盯着茶几上的“XX大学”录取书复印件,手指摩挲着鎏金封面。
他身后站着三十多岁的傻儿子,正把鼻涕抹在录取通知书的封面上:“爹,我要大学生,
一个大学生能给我生十个大学生!”舅妈端着果盘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