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稿纸上只画了半张景观图，钟表一转眼指向了下午四点。
"要命，又睡着了。
"我揉揉发酸的眼睛，嘴里还残留着苦涩的咖啡味。
脑子里的画面异常清晰，古香古色的楼梯，木制的门头，蓝底金字的清明寺匾额。
"吃药了吗？"手机震了一下，何萱的消息跳了出来。
我把手机扔到一边，起身倒了杯水，却又不自觉地想起那个白眉长须的老和尚说的话。
"曹施主，你看这一大家子，哪里是来拜佛呢？他们不过是来拜自己的欲望罢了。
"我打了个寒战，一口咽下了杯子里的水。
那个梦太过真实，梦中和尚告诉我的"三千世界"理论绝非我能想象出来的。
我根本不信佛，甚至从未踏入过任何寺庙。
手机震动，何萱又来了条消息："别忘了今晚七点，唐总要看你的方案。
"我揉揉太阳穴，随手抓起桌上的笔记本，翻开刚记下的梦境内容。
界都有一个你"、"人只能下不能上"、"楼梯"、"白眉和尚"……突然另一条短信弹出，陌生号码："清明寺就在蓬山，你若感兴趣，不妨一探。
"我双手一抖，手机掉在了桌上。
这是谁？怎么会知道我梦到了清明寺？我赶紧回复："你是谁？"对方没有回复。
这太诡异了。
我深呼一口气，打开地图软件搜索"蓬山清明寺"，果然找到了一个位置。
距离市区约四小时车程，位于蓬山山脉深处。
"曹宇，你完蛋了！"何萱推开门，脸上写满了焦虑，"唐总提前来了，就在会议室等你！"我抓起图纸，狂奔向会议室。
刚一进门，就对上了唐雪的冰冷视线。
这位唐氏集团的二把手，三十出头，却有着不符年龄的严肃面孔。
"曹宇，你的方案让我很失望。
"她推开面前我匆忙铺开的图纸，"这种水平，难怪何萱一直担心你。
"何萱站在一旁，紧张地搓着手。
"唐总，我...""不必解释。
"唐雪打断我，"我给你三天时间，周五我要看到一个全新的方案，否则这个项目就交给李团队。
"会议结束后，何萱跟着我进了办公室，一把抓住我的手腕。
"你还好吗？最近你总是心不在焉。
""我没事。
"我抽出手，倒了杯水，"就是睡眠不太好。
""又做那个梦了？"何萱皱眉，声音小了几分，"你该去看医生。
"我没吭声。
何萱是唯一知道我梦境的人，但她只当我是过度疲劳导致的精神问题，建议我去看心理医生。
"我周末想去蓬山。
"我突然说。
"蓬山？那荒山野岭的地方有什么好玩的？"何萱满脸疑惑。
"听说那里有座古寺，清明寺。
"何萱愣了一下，然后笑了，"你不会真信那个梦吧？"我耸耸肩，"就当是散心了。
""你疯了？下周一是最后期限，你现在去玩？"我没再说话，何萱摇摇头走了出去。
我打开电脑，重新画起图纸，心却飘向了遥远的蓬山。
第二天早上，我直接请了假，拎着背包开车向蓬山方向驶去。
路上我一直在回想梦中的情景，特别是那个白眉和尚说的话。
四小时后，我到达了蓬山脚下的小镇。
小镇不大，远不如地图上看起来繁华。
我在一家简陋的旅店放下行李，老板是个秃顶的中年人，看我放下包就热情地凑了过来。
"小伙子是来爬山的？""我想去清明寺。
"老板眼神一闪，表情变得古怪，"清明寺？现在没人去那了。
""为什么？""那路太难走，而且..."他压低声音，"听说那寺里有古怪。
""什么古怪？"老板摇摇头，不肯多说。
这时门铃响了，一个穿着素色连衣裙的女人走了进来。
她约莫二十七八岁，长发随意扎在脑后，眼神清冷，与这个小镇格格不入。
"林老板，我订的东西到了吗？"女人问道。
"哦，张小姐，刚到，我这就给你拿。
"老板匆匆走进里屋。
女人目光转向我，静静地看了几秒，然后不经意地问："你也住这？""嗯，我想去清明寺看看。
"她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你认识清明寺？""听说过。
"我含糊地回答。
"我可以带你去。
"她突然说，"我熟悉路。
"老板拿着一个小包裹出来，插话道："张小姐，你别吓唬客人了。
那寺里的事...""林老板，"女人打断他，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别总是讲些不着边际的故事。
"老板悻悻地递过包裹，不再说话。
"我叫张莉。
"女人转向我，伸出手，"你呢？""曹宇。
"我握住她的手，有些意外于这突如其来的热情。
"明天早上七点，我来接你。
"说完，她拿着包裹离开了，留下我和老板面面相觑。
"小伙子，"老板欲言又止，"你还是别去那寺里为好。
""为什么？"老板摇摇头，只说了一句："那地方，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
"晚上我躺在旅店硬邦邦的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手机没信号，我打开记事本，又把梦里和尚说的话写了一遍，越写越觉得荒谬。
我到底在干什么？为了一个梦跑到深山老林，还要跟着一个陌生女人去找一座可能根本不存在的寺庙？我正胡思乱想，突然听到窗外有声音。
拉开窗帘，我看到张莉站在旅店对面的小路上，手里拿着什么东西，似乎在等人。
几分钟后，一个男人出现了。
两人交谈了几句，张莉递过一个小包，男人接过后迅速离开。
整个过程不超过两分钟。
我关上窗帘，心里有些不安。
这女人到底是谁？她为什么要带我去清明寺？第二天早上六点半，我就收拾好了行李。
七点整，张莉出现在旅店门口，穿着一件浅灰色的登山服，背着小巧的背包。
"走吧。
"她简短地说，转身就走。
我跟上她，两人一路无言。
出了小镇，向山上走了大约一小时，她突然在一个岔路口停下。
"为什么想去清明寺？"她问，眼睛直直地看着我。
"听说那里风景不错。
"我随口编了个理由。
"骗人。
"她轻笑一声，"没有人会为了风景跑到这种地方来。
"我不知如何回答，她也没再追问，只是指着右边一条几乎被杂草淹没的小路说："走这边。
"路越来越窄，树木越来越密，我跟在张莉身后，注意到她走路时总是避开某些看起来毫无特别的地方。
"你经常来？"我问。
"嗯。
"她头也不回。
"你和清明寺有什么关系？"她停下脚步，转过身："你呢？你和清明寺又有什么关系？"我被她的反问噎住了。
总不能说我梦到了这个地方吧？"我只是好奇。
"她盯着我看了几秒，眼神复杂，然后继续向前走，"到了你就知道了。
"大约中午时分，一座古老的山门出现在密林深处。
青石台阶，木制门楼，蓝底金字的匾额上写着"清明寺"三个大字。
就是这里！和梦中一模一样！我站在台阶下，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张莉转头看我。
"没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跟着她爬上台阶。
山门内部是一个宽敞的院落，几座古旧的殿宇依山而建。
和我梦中不同的是，这里显得有些破败，院子里杂草丛生，殿宇墙壁上的彩绘已经斑驳不堪。
"这里好像很久没人来了。
"我小声说。
"是啊，已经很久了。
"张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我听不懂的情绪。
我们穿过院子，来到后面的一座小殿前。
张莉停下脚步，看着我说："进去吧，他在等你。
""谁？"她没回答，推开了殿门。
殿内光线昏暗，只有几盏油灯在佛像前微微闪烁。
一个身影背对着门口，盘坐在蒲团上。
"来了？"一个沧桑却温和的声音响起。
那人转过身，赫然是梦中的白眉和尚！我险些叫出声来，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别怕，施主。
"和尚慢慢站起身，"既然能梦到这里，就说明你与佛有缘。
""您...您怎么会在我梦里？"我结结巴巴地问。
和尚微微一笑，眉毛纤长如丝，垂到胸前，"不是我在你梦里，而是你的魂魄来了这里。
"我转头看向张莉，她站在一旁，神情平静，似乎这一切都在她预料之中。
"你知道是我？"我问她。
"我一直在等你来。
"她说，"从你做梦的那天起。
"和尚走到我面前，仔细打量我，"你记得梦中我说的话吗？""记得，三千世界，每个世界都有一个我...""很好。
"他点点头，"那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告诉你这些吗？"我摇摇头。
和尚看向张莉，"你来解释吧。
"张莉深吸一口气，走近我，"因为你必须知道真相。
关于我，关于你自己，关于我们的纠缠。
""什么纠缠？""三生三世的纠缠。
"她说，眼里闪烁着泪光，"我们在不同的世界相遇，相爱，又相杀。
"我彻底懵了，"你在说什么？""师父，"张莉转向和尚，"让我带他去看看吧。
"和尚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去吧，但记住，只能看，不能改。
"张莉拉起我的手，带我走向殿后的一道门。
门后是一条长长的楼梯，向上延伸，消失在黑暗中。
"这是...""你梦中的那个楼梯。
"张莉说，"人只能下不能上，但恶念可以。
""我们不是要上去吗？"我不解地问。
"不，"她摇摇头，声音低沉，"我们要下去，到三千世界去。
"我跟着她走下楼梯。
奇怪的是，明明是往下走，却感觉在不断上升，周围的空气变得越来越稀薄。
"三千世界是什么？"我忍不住问。
"是人的每一个梦境，每一个幻想，每一个可能性。
"她说，眼睛直视前方，"在其中一个世界里，我杀了你。
""什么？"我差点踩空。
"在另一个世界里，你杀了我。
"她继续说，声音平静得可怕，"在第三个世界里，我们相爱至死。
""你疯了？"我挣脱她的手，停在楼梯上，"这都是什么鬼话？""你会看到的。
"她没有停下，继续往前走。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
犹豫片刻，我还是跟了上去。
拐过转角，眼前的景象让我惊呆了。
不再是楼梯，而是一个悬浮在空中的平台，四周是无边无际的黑暗，点缀着无数光点，像星辰又像萤火。
张莉站在平台中央，向我伸出手。
"来。
"我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握住她的手。
"闭上眼睛。
"她说。
我照做了。
"现在，看。
"我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房间布置简单，一张床，一个书桌，墙上挂着几幅画。
门开了，一个女人走了进来，是张莉，但又有些不同，她的头发更短，脸上带着我从未见过的温柔笑容。
"你回来了。
"她说。
我正想回答，却发现自己无法开口，只能看着。
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从我身边走过，仿佛我根本不存在。
他走到张莉面前，轻轻抱住她。
"想我了吗？"他问。
"每分每秒。
"她回答，踮起脚尖吻了他。
场景突然变换，同样的房间，但气氛完全不同。
张莉站在书桌旁，面色苍白，手里拿着一封信。
"你骗了我。
"她说，声音颤抖。
我的"分身"坐在床上，表情复杂，"我必须这么做。
""为了你的计划？为了你的复仇？"她把信摔在他脸上，"利用我接近我父亲，就是你的目的？""莉莉，我爱你是真的。
"他站起来，试图解释。
"不！"她尖叫，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剪刀，"你毁了我的一切！"我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惊呆了，想要阻止却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张莉冲向那个"我"，剪刀刺入他的胸膛。
"你杀了我..."他倒下前的最后一句话。
场景再次变换，这次是在一个悬崖边。
张莉跪在地上，满脸泪水。
我的"分身"站在她面前，手里拿着一把枪。
"为什么？"她问，声音嘶哑。
"因为你的家族害死了我的父母。
"他冷冷地说，"我花了十年找到你，就是为了这一刻。
""我爱你..."她说。
枪响了。
我闭上眼睛，无法再看下去。
"睁开眼。
"张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睁开眼，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个平台上，张莉站在我面前，面色苍白。
"看到了吗？"她问。
"那都是什么？"我后退一步，手不自觉地发抖。
"是我们，在不同的世界。
"她说，"我们注定相爱相杀，这是三千世界的规则。
""规则？什么狗屁规则？"我快崩溃了，"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做了一个梦！""不，曹宇，你不只是做了一个梦。
"她走近我，眼神复杂，"你在这个世界遇见我，是为了打破规则。
""什么规则？""相爱相杀的规则。
"她深吸一口气，"在你梦中遇见师父，是因为他感知到了你的特殊性。
你是唯一一个能够记住梦境，记住其他世界的人。
""那又怎样？""这意味着你可以改变命运。
"她说，"在所有世界里，我们都以悲剧收场。
但这一次，可能不一样。
"我看着她，突然感到一阵眩晕，不得不扶住墙壁。
"回去吧。
"她说，"你需要时间消化这一切。
"我们沿着楼梯往回走，一路无言。
回到寺院，白眉和尚依然坐在那里，似乎一动不动。
"师父，我带他看过了。
"张莉说。
和尚点点头，"看见了什么？"我正要开口，突然一阵剧痛袭来，我捂住头，跪倒在地。
"他还没准备好。
"和尚说，"带他回去吧。
"张莉扶起我，我挣扎着想要问清楚，却发现自己无法出声，眼前的景象也开始模糊。
"记住，曹宇，"和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要走的路还很长，但你是唯一的希望。
"下一刻，一切归于黑暗。
我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坐在旅店的床上，窗外阳光明媚，就像刚到那天一样。
"做梦了？"我摸摸额头，全是冷汗。
房门突然被敲响，我颤抖着打开门，是林老板。
"小伙子，你没事吧？"他关切地问，"昨晚你发烧了，说胡话，还好张小姐照顾了你一晚上。
""张莉？她在哪？"我急切地问。
"她一早就走了，留了张纸条给你。
"林老板递给我一张折起的纸。
我打开纸条，上面只写了几个字："我们会再见面的。
""我昨天去清明寺了吗？"我问林老板。
他一脸困惑，"什么清明寺？你昨天一整天都在发烧，哪也没去啊。
"我愣住了，难道又是一场梦？"对了，"林老板补充道，"张小姐留了个包裹给你。
"他递给我一个小布包，里面是一串佛珠和一张小纸条："三千世界，我们终将重逢。
但这一次，请不要相杀。
"我的手不住地颤抖，抬头看向窗外，蓬山的轮廓在远处若隐若现。
清明寺真的存在吗？三千世界是真是假？我和张莉真的在其他世界相爱相杀过吗？我握紧佛珠，决定再上山一次，一定要弄清楚这一切。
但当我收拾好行李，正要出门时，手机突然恢复了信号，一连串的消息涌了进来，都是何萱发的。
"曹宇！唐总气炸了！""你最好立刻回来！""项目被李团队接手了，但出了大问题！""你在哪？紧急联系我！"最后一条是五分钟前发的："警方在找你，说你涉嫌一起命案！"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命案？什么命案？我正犹豫着要不要回电，手机再次响起，是一个陌生号码。
"喂？"我接起电话。
"曹宇，是我。
"一个熟悉的声音，是张莉。
"你在哪？发生了什么事？""听着，你必须立刻离开那里。
"她急促地说，"有人想杀你。
""什么？谁想杀我？""和你一样能记住梦境的人。
"她说，声音紧张，"他不想让规则被打破。
""什么规则？你到底在说什么？""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不要相信看到的一切。
"她说，"我在山顶等你，快来！"电话突然断了。
我站在原地，脑子一片混乱。
到底该相信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