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借阅的窗口
查房、送药、换点滴、仪器监测……单调的循环构成了病房的主旋律。
古月方源如同一个最耐心的演员，完美地扮演着“虚弱”、“迷茫”、“正在缓慢恢复”的脑震荡患者角色。
他的生理指标在精密控制下，呈现出教科书般的恢复曲线，让前来复诊的医生（一位态度温和但略显刻板的中年男医生，非苏砚白）频频点头。
然而，在这看似平静的表象之下，方源的学习从未停止。
每一次护士林薇的到来，都成为他汲取信息的关键窗口。
林薇似乎渐渐放下了最初的警惕。
方源那“懵懂”的眼神、“笨拙”的语言和“脆弱”的状态，激发了她作为护士的同情心和保护欲。
她开始主动和他多说几句话，尽管大部分时间都是自言自语般的宽慰。
“……今天天气不错呢，方先生，外面出太阳了。”
林薇一边调整输液速度，一边看着窗外说道。
“太阳……”方源“迟钝”地重复着，目光跟随她投向窗外那片被高楼切割的、灰蓝色的天空，“亮……暖和？”
“对呀，暖和！”
林薇笑起来，觉得他的反应有些可爱，“等您再好些，我推您去楼下小花园转转，晒晒太阳对身体好。”
“花园……花……”方源的目光适时地流露出向往，随即又“黯然”地低下头，“想不起来……花……长什么样了……”这种恰到好处的“记忆缺失”带来的失落感，再次触动了林薇。
她犹豫了一下，看了看病房门的方向，确认暂时没人进来。
然后，她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从护士服口袋里掏出了那部平板电脑。
“喏，方先生，您看，”她压低声音，带着点做坏事般的紧张和一丝分享秘密的兴奋，点亮了屏幕，“这里面就有很多花，各种各样的，可漂亮了！”
她解锁平板（方源清晰地记住了她手指划过的简单Z字形图案），快速点开一个图片浏览应用，翻出一组色彩斑斓的花卉照片。
方源的眼睛“瞬间”被点亮了，如同孩童发现了新奇的玩具。
他“痴迷”地看着屏幕上怒放的玫瑰、摇曳的百合、成片的薰衣草田，口中发出无意识的赞叹音节。
但他的大脑，却如同最高效的并行处理器：视觉信息：疯狂摄取花卉形态、颜色、光影细节，补充对这个世界自然造物的认知。
操作观察：林薇手指的每一次滑动、点击、缩放，都成为他学习操作界面的首观教材。
触控屏的交互逻辑被迅速解析。
语言校准：林薇随口说出的花名（“玫瑰”、“百合”、“薰衣草”）与图片一一对应，加速了他尘封语言记忆的激活与词汇库的扩充。
“真……好看……”方源“由衷”地赞叹，手指无意识地、带着一丝“渴望”伸向屏幕，却在即将触碰到时又怯怯地缩回，仿佛怕弄坏了这神奇的物品。
林薇被他的小心逗笑了，心头的防备又卸下一层。
“没事的，轻点摸，不会坏的。”
她鼓励道，将平板稍稍递近了些。
方源这才“小心翼翼”地伸出食指，轻轻点在屏幕上盛开的一朵向日葵上。
指尖传来光滑微凉的触感。
他尝试着模仿林薇的动作，极其“笨拙”地向右滑动——屏幕上的图片果然切换到了下一张郁金香。
“呀！
您会滑了！”
林薇惊喜道，像个教孩子学步成功的老师。
方源脸上露出一个“生涩”却真实的（模拟）笑容，仿佛获得了巨大的成就感。
他继续“笨拙”地滑动着，目光却“不经意”地扫过屏幕顶部的状态栏——时间、电量、WiFi信号满格。
WiFi！
这个符号他昨天在新闻推送里见过，代表无线网络连接！
这意味着这个“平板”可以连接到更广阔的信息海洋！
他“误触”了屏幕底部的一个图标。
界面瞬间切换，跳转到了林薇的社交软件页面（非主界面，只是某个群聊或朋友圈）。
瞬间，瀑布般的信息流冲刷下来！
闺蜜A晒午餐照片：定位“市中心购物广场-XX餐厅”同事B吐槽夜班辛苦：配图空荡的护士站本地新闻号推送：西郊工业区环境监测报告公布，符合安全标准某明星八卦：秦烈深夜酒吧斗殴，疑因争风吃醋信息碎片更加庞杂，也更加鲜活！
充满了凡俗生活的烟火气、琐碎抱怨、虚荣炫耀和舆论导向。
方源的大脑高速运转，如同贪婪的海绵：地点认知： “市中心购物广场”——城市繁华商业区坐标。
职业生态： 林薇同事的吐槽，印证了医护人员的工作压力模式。
舆论操控： 对西郊事件的“符合安全标准”定调，强化了他的“掩盖”猜测。
人物关联： 再次看到“秦烈”的名字，与“争风吃醋”、“酒吧斗殴”等词汇关联，勾勒出一个典型的纨绔子弟形象。
“哎呀！
点错了！”
林薇轻呼一声，有些慌乱地拿回平板，快速退出了社交软件界面。
她脸上微微泛红，似乎不想让方源看到太多私人信息。
“这个不好看，我们看别的。”
她掩饰性地说道，迅速点开了预装的一个儿童识字软件。
屏幕上跳出色彩鲜艳的卡通动物和对应的汉字、拼音。
“看，这是‘猫’，喵喵叫的猫。”
林薇指着屏幕上的卡通猫和“猫”字。
“猫……”方源“认真”地跟着念，发音依旧沙哑生涩。
“对，猫。
这是‘狗’，汪汪叫的狗。”
“狗……”方源配合地扮演着一个“从头学起”的失忆者。
这看似幼稚的环节，对他却同样有价值——系统性地强化基础词汇发音与对应事物的联系，弥补碎片化信息带来的偏差。
他像一个最耐心的学生，一个词一个词地跟读，目光专注，姿态谦卑。
林薇教得越来越投入，成就感油然而生。
时间不知不觉流逝。
首到病房门被推开，另一位护士探头进来：“林薇，3床呼叫，挺急的！”
“啊！
来了！”
林薇如梦初醒，连忙收起平板，“方先生，我得去忙了。
您自己休息会儿，别想太多。”
她匆匆交代一句，快步离开了。
病房再次恢复寂静。
方源缓缓靠回床头，脸上的“懵懂好学”瞬间褪去，只余下一片深海般的平静。
他摊开手掌，指尖在虚空中极其轻微地划过，模拟着刚才滑动平板屏幕的动作，流畅而精准，再无一丝“笨拙”。
收获巨大。
不仅初步掌握了平板的基本操作，更重要的是：1. 确认了信息获取渠道：平板+WiFi = 连接世界的钥匙。
2. 强化了“失忆学习者”人设： 林薇的信任和同情心显著增加。
3. 勾勒了关键人物画像： 江黎（强硬）、秦烈（纨绔）、西郊事件（疑点）。
4. 窥见了凡俗社会的生态碎片： 工作、社交、娱乐、舆论。
下一步，就是让这把“钥匙”更长时间地掌握在自己手中。
方源的目光落在床头柜上林薇遗忘下的半杯水上，一个计划雏形在脑中形成。
他需要一场小小的“意外”，让林薇的平板，在“帮助”他恢复记忆的过程中，成为不可或缺的“治疗工具”。
窗外，城市的喧嚣隔着玻璃传来，遥远而模糊。
但在方源耳中，那声音己开始被解析、被分类、被理解。
无声的课堂，即将迎来一位学生主动设计的“实践课”。
而那位善良的“林老师”，将在不知不觉中，为魔尊推开窥探凡尘的第一扇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