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不知道自己枯坐了多久。
也许是半个小时，也许更久。
首到窗外深沉的墨蓝色天幕边缘，开始透出一点点极淡、极冷的灰白，像稀释了的脏水，预示着黎明前最冰冷的时刻即将过去。
僵硬的身体因为长时间的紧绷而酸痛麻木，像生了锈的零件。
喉咙里干渴得像着了火，每一次吞咽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感。
大概是之前吓出的冷汗太多，身体急需水分补充。
他转动僵硬的脖子，目光投向茶水间的方向。
那台老旧的饮水机就立在门口，巨大的蓝色水桶倒扣在上面，在头顶惨白的灯光下，桶身透出一种浑浊的、不健康的蓝色。
饮水机的出水口下方，孤零零地放着一个印着公司LOGO的廉价纸杯。
喝水。
这个再平常不过的需求，此刻却让陈默的心脏猛地一缩。
规则……那本该死的手册！
他猛地低头看向地面——那本被他扫落的《员工手册》正静静地躺在桌脚旁边的阴影里，硬皮封面在微弱的光线下反射着幽暗的光泽。
他犹豫了一下。
强烈的干渴最终压倒了心底的抗拒和恐惧。
他需要清醒，需要思考。
他僵硬地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发麻的腿脚，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走向茶水间。
每一步都踏在冰冷光滑的瓷砖地面上，脚步声在空旷的办公区里发出轻微的回响。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那台饮水机，如同在审视一个潜在的、危险的陷阱。
终于走到饮水机前。
那股熟悉的、劣质塑料和隔夜水混合的微闷气味钻入鼻腔。
他伸出手指，迟疑地悬在饮水机那个小小的红色加热按钮上方。
喝热的？
还是冷的？
手册里好像没提过饮水规则……那血字规则只有一条……这个念头刚闪过，陈默的动作就顿住了。
他的目光被饮水机出水口下方、那个空着的纸杯吸引了过去。
不，不是空的。
借着灯光，他清楚地看到，那个一次性纸杯的杯底内侧，靠近边缘的地方，印着一行极其微小、几乎难以察觉的黑色印刷字。
字迹非常标准，是饮水机厂家或者水桶供应商的标签字体：**“请饮用冷水。
热水仅供清洁，饮用有害健康。”
**陈默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条提示……以前绝对没有！
他敢肯定！
至少他之前用这个纸杯喝水时，从未留意到杯底有这行小字！
这是……新的规则提示？！
一股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了上来。
他猛地缩回悬在加热按钮上方的手指，仿佛那红色按钮是烧红的烙铁。
只喝冷水。
热水有害健康……在这个鬼地方，“有害健康”恐怕远不止拉肚子那么简单！
他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谨慎，伸出手指，按下了旁边那个小小的蓝色制冷按钮。
嗡——饮水机内部发出一阵沉闷的、像是老旧冰箱压缩机启动般的轰鸣，在死寂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突兀。
陈默拿起那个印着警示小字的纸杯，小心翼翼地凑到冷水出水口下方。
他屏住呼吸，按下了出水开关。
哗——水流声响起。
陈默的瞳孔在瞬间放大到极致！
那流出来的……根本不是什么透明清澈的饮用水！
是粘稠的、暗红色的液体！
如同稀释了的血浆，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浓重的铁锈腥气！
那“血水”流速不快，带着一种粘滞感，汩汩地流入他手中的纸杯。
杯底那行“请饮用冷水”的黑色小字，迅速被涌上来的暗红色液体淹没、覆盖。
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猛地爆发开来，瞬间充斥了整个狭小的茶水间！
陈默像被毒蛇咬了一口，猛地缩回手，手中的纸杯脱手飞出！
“啪嗒！”
纸杯摔在地上，暗红色的液体泼溅开来，在光洁的瓷砖地板上蔓延开一小片刺目的污渍，如同一个丑陋的伤口。
浓重的血腥味如同实质，熏得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脸色惨白如纸，胸口剧烈起伏，胃里翻腾着强烈的呕吐感。
血！
真的是血！
饮水机里流出了血！
“饮用冷水”……这他妈是冷水？！
这规则是陷阱？！
还是这饮水机……它自己……坏了？
变异了？
巨大的恐惧和荒谬感像两只冰冷的手，紧紧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靠在冰冷的墙上，大口喘着气，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台还在发出低沉嗡鸣的饮水机，以及地上那一摊不断扩散、散发着浓烈腥气的暗红色液体。
就在这时——“叮！”
一声清脆的电子音，如同冰锥般刺破了死寂，突兀地在空旷的办公区响起！
声音来自电梯方向！
陈默的心脏像是被这声音狠狠攥了一把，骤然停跳！
他猛地扭头，循声望去。
只见远处走廊尽头，那两扇紧闭的、光可鉴人的金属电梯门上方，原本显示楼层数字的LED屏幕，此刻正闪烁着幽幽的红光。
那红光组成的不再是冰冷的楼层数字，而是一行同样冰冷、仿佛用鲜血写就的、不断闪烁的警告：**“电梯故障。
请使用安全通道。”
**故障？
陈默的心沉到了谷底。
一股更加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他下意识地看向电梯门旁边，那扇厚重的、印着绿色“安全出口”标志的消防门。
门把手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一点金属的冷光。
安全通道……那里通往楼梯间。
楼梯间……在凌晨西点多、空无一人的写字楼里？
那里面……会是安全的吗？
冷汗顺着陈默的额角滑落。
他感觉自己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危险。
饮水机流出了血，电梯“故障”，安全通道……那扇门后面，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他靠在冰冷的墙上，身体因为恐惧而微微发抖，目光在散发着血腥味的饮水机、闪烁着红光的电梯门、以及那扇幽深未知的安全出口门之间，绝望地来回扫视。
口袋里的那张印着巨大“！”
的警告纸，紧贴着胸口皮肤，冰冷得像一块寒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