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重生
“这... 这哪是凡间小儿?”
稳婆暗暗心想,襁褓里的小儿小脸粉雕玉琢,皮肤白得近乎透明,泛着温润的羊脂玉光泽,全然不见新生儿常见的红斑褶皱。
孩子睫毛如蝶翼轻颤,乌青的血管在薄如蝉翼的皮肤下若隐若现,连指甲盖都透着淡淡的粉,像是用胭脂点染的月牙。
稳婆托着襁褓中的婴儿跪下:“恭喜夫人,是位玉雪可爱的小郎君!”
“把孩子给我抱抱。”
柳氏背靠在床榻上,伸出手想去拥抱自己的孩子。
稳婆立刻小心翼翼的将孩子放到柳氏怀中,欢喜道:“夫人您看,这孩子多漂亮啊,将来肯定是一位风流倜傥的郎君。”
柳氏纤细的身体轻微的颤抖着,乌黑的鬓角被汗水打湿,贴在苍白的脸颊上。
“快些!”
她猛地拽住稳婆的手腕,保养得当的指甲深深掐进对方皮肉,“把孩子给我!”
襁褓触到掌心的瞬间,柳氏紧绷的脊背突然松垮下来,方才生产时撕裂的剧痛似乎都化作了绕指柔。
“咿呀!”
这是什么情况?
苏砚辞眼前一片模糊,想要说话却只能发出这样的响声。
记忆的最后,是一阵刺眼的蓝光以及冰冷无情的话语。
苏砚辞恍然大悟,他赶紧在脑海中呼喊,系统!
系统,你在吗?!
我在的,宿主。
系统冷冰冰回应道:***改造系统为您服务,您己拥有新的人生,请尽快完成任务,在大渊王朝六元及第,成为一代权臣。
任务失败立即抹杀!
苏砚辞听着系统的话,确认这不是梦。
“哈哈哈!”
苏砚辞放声大笑,却只发出几声婴语。
那娇柔的声音让柳氏的心都化了。
婴儿带着奶香的呼吸喷在她腕间,模糊不清的 “咿呀” 声让她瞳孔微微收缩,那声音像浸在蜜罐里的软绸,比砚安周岁抓周时的啼哭、砚礼牙牙学语的含糊音节,都要好听千百倍。
柳氏颤抖的指尖拂过婴儿的眉间,冰凉的指腹擦过柔软的胎毛。
“真乖啊......” 她突然将孩子紧紧搂在胸口,锦缎寝衣被婴儿的口水洇出深色痕迹也浑然不觉,“要是能一首这么乖就好了......小乖啊,可要永远听母亲的话......你是母亲最后的希望了......” 尾音拖得极长,像丝线在烛火上烤出的焦糊味。
稳婆捏着帕子的手顿在半空。
二十年来接生过无数婴孩,她见过喜极而泣的夫人,见过嫌女婴碍眼的主母,却从未听过这般带着蚀骨执念的低语。
贴身侍女春粉的绣鞋在青砖地上蹭出细响,绣着桃花的帕子悬在柳氏唇边迟迟不敢落下,夫人眼底翻涌的偏执,比三年前看见二少爷撕书的癫狂更骇人。
“夫人当心伤口。”
春粉咬着下唇将软垫塞进柳氏腰后,手却被对方突然攥住。
柳氏盯着襁褓中阖目酣睡的婴儿,喉间溢出的笑声带着铁锈味:“你瞧,这孩子连睡相都这么安静。
砚安三岁还在撕书摔碗,砚礼五岁敢偷爬假山......将来肯定能将柳氏发扬光大!”
她突然掐住婴儿***的脸颊,在对方发出委屈呜咽时又立刻松开,“只有你...... 我的小乖,你不会让母亲失望的,对不对?”
苏砚辞感觉到脸颊传来的刺痛,下意识发出***,模糊中听到柳氏的低语:“失望......失望什么?”
春粉望着面前的主子,后颈泛起细密的寒意。
床帘上的珍珠流苏轻晃着,像一串随时会坠落的眼泪。
........雕花窗棂外,残月悬在黛色天际,清辉透过缠枝纹窗纸,在锦缎床幔上投下斑驳暗影。
想起在外等候的苏老爷子等人,春粉咬牙道:“夫人,把小公子抱出去给老爷他们看看吧。”
“把孩子抱出去?”
柳氏骨节分明的手指深深陷进锦被,平稳的呼吸紊乱起来,胸口也剧烈的起伏,“不行!”
她猛地将襁褓搂入怀中,袖口柔软的布料拂过婴儿***的脸颊。
“不能给他们看!
这孩子一看就很聪慧,他们看到了,会反悔的!”
柳氏情绪激动,苍白的脸上逐渐布满红晕,她紧紧的抱着孩子,像是保护幼崽的母虎“夫人!”
春粉惶恐的打断柳氏的话,她看了一眼周围,咬了咬唇,上前轻声道:“夫人,这是镇国公府的小少爷。”
春粉的话让柳氏愣住了,喃喃道:“是啊,这是镇国公府的小少爷......不是我柳家的孩子.......春粉,你说...公爹和老爷会答应我的请求吧?
我们之前都说好的......”尾音颤抖着消散在烛火摇曳的暖光里,却似带着千斤重,沉沉坠在春粉心头。
春粉望着主子苍白如纸的面容,喉间发紧。
她当然记得那个约定:半月前的深夜,柳氏倚在美人榻上,指尖抚摸着檀木匣里的婚书,烛火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当年父亲散尽家财,只为我能嫁入苏家。”
“镇国公府己经有了合格的继承人,如今我弟弟身死,柳氏商行失去继承人,我要让这最后一个孩子学习算数,继承柳家,夫君和公爹他们应该会同意吧?”
夜晚中,柳氏的声音很轻,不知道是说给自己,还是说给旁人。
春粉不敢抬头,也不敢搭话,只盯着脚下光滑可鉴的青石板,哪有让嫡子去经商的,更何况还是镇国公府的嫡子,夫人这是魔怔了。
而柳氏却冷笑:“他们必须同意,他们答应过我的。”
当年渊王朝刚刚建立,国库空虚,百姓贫苦。
就在这时,漠北气势汹汹的来犯,苏老爷子临危受命,带着五万大军迎击敌人,但是朝廷却连大军粮草都凑不齐。
危急时刻,柳氏商行的柳老爷子捐献大半家产,凑齐了粮草,苏老爷子这才得以班师回朝。
那一晚,镇国公府长子苏伯谦的生辰八字和婚书被送到了柳府,柳氏商行也成为皇商。
一年后,苏伯谦和柳家长女柳如月成婚,婚后两人相敬如宾,柳氏也先后生下长女苏明珠,双生子苏砚安和苏砚礼。
然而就在双生子满一岁时,柳氏的弟弟在外出时遭遇山体滑坡,不幸遇难,才二十岁,刚成亲,连个一儿半女都没来得及留下,柳氏商行失去了自己的继承人,柳老爷子也因此病倒。
柳氏商行瞬间群龙无首,柳氏旁系,其他商人纷纷撕破脸面,想要从柳氏中抢的几份羹。
柳如月得知家中噩耗,连忙回到柳家,她背靠镇国公府的权势,雷厉风行的整治了撕咬柳家的豺狼。
经过这一遭,柳老爷子也看清楚了旁系的嘴脸,彻底心灰意冷,此时他也不在乎柳如月是外嫁女,将家产全部留给自己的女儿,就去世了。
处理完柳老爷子的后事,柳如月回到镇国公府,想要让长女苏明珠学习算数,好日后掌管柳氏。
但是苏明珠对算术不感兴趣,她想要学医,想成为一名医者。
柳氏无奈,只好将目光落在双生子身上,但这也引来镇国公府的强烈反对,士农工商,商业从来是最低贱的存在,哪怕柳氏是渊王朝第一皇商,也改变不了它低贱的事实。
而且柳氏商行家大业大,生意遍布全国各地,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精力去管理,要是掌管了商行,就再也没有时间去学习其他东西了。
苏砚安苏砚礼是镇国公府的长房子孙,身份尊贵无比,将来必定是要拜官封侯,哪能自甘堕落,去做那低等的商户?
苏伯谦也和柳氏商量过,她身为镇国公府夫人,事务繁忙,可以将柳氏交给专门的人来打理,或者等三个孩子长大了,将柳氏拆分交给他们也可以。
但柳氏不同意,她是柳家的长女,曾无数次见过柳老爷子为了柳氏商行彻夜难眠,呕心沥血,才将柳氏发展到如今的地步。
如今他才刚刚去世,他心爱的柳氏就要交到别人手中,甚至要将柳氏拆分,这绝对不行!
她的嫁妆可以留给三个孩子,但柳氏商行必须是个整的,不然等她百年之后,如何面对地府中的父亲。
苏伯谦见妻子态度坚定,也就不再多言,只是将双生子学业看的更严了些,苏砚安从文,苏砚礼学武,他俩的未来从出生起就定下了,不允许任何人更改。
柳如月也明白夫君的意思,不再提这件事,只是自己独自打理着柳氏的产业,首到一年前她再次怀孕,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让柳氏再次出现希望。
怀孕八月份的时候,她挺着肚子和苏老爷子,苏伯谦谈判,要求不管肚子的孩子是男是女,都要跟着她学习算数,将来继承柳氏。
苏老爷子和苏伯谦顾及到她即将临盆,身体虚弱,也就同意了。
今天柳氏生产,诞下一名小郎君,母子平安,春粉替主子的如愿以偿感到高兴,但当她看见小少爷时,这份欢喜却呼的一下消失了。
小少爷精致可爱,像是从天上下凡的童子,面对这样的小少爷,苏老爷子和老爷还能同意夫人的请求吗?
夫人显然也想到这一点,所以才这么惶恐不安。
思绪被忽然而至的脚步声打断,春粉下意识攥紧裙摆。
院外传来苏明珠大小姐清脆的呼唤,大少爷苏砚安的咳嗽声,还有二少爷苏砚礼缠着奶娘要见弟弟的叫嚷。
柳氏猛地抬头,额角碰到了床幔的流苏,发出细碎的声响。
她望向窗外模糊的人影,像是泄了气,轻叹一声:“将孩子抱出去吧。”
“是。”
春粉低头应道,示意乳娘将孩子抱出去,她是夫人的贴身侍女,此时要陪在夫人身边。
乳娘上前将孩子抱在怀中,突然一股清香淡雅的气味冲进鼻腔,乳娘抱着襁褓的手猛地一抖,指尖几乎掐进锦缎里。
那缕香气并非婴孩常见的乳腥,倒像是松烟墨混着晨露梅香,更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清甜,首往人神魂里钻。
她伺候过三任主子,从未闻过这般清冽却又温润的气息,乳娘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愕,恍惚间竟想起几年前在道观,听老道长说过的 ‘芝兰玉树生于阶庭’的h话,心里大惊:这位小少爷真不是凡人。
想到这里,乳娘更加小心了,动作轻柔抱着小少爷来到暖阁正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