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章 暗流
他靠在椅背上，廉价的塑料发出不堪重负的***，目光却穿透宿舍狭小的窗户，落在外面的校园。
阳光刺眼，绿树摇曳，远处篮球场的喧闹声隐约可闻。
一切都生机勃勃，却又脆弱得如同阳光下的肥皂泡。
三十天。
他只有三十天。
复仇的火焰需要燃料，生存的堡垒需要基石，而那孤注一掷的“启明星”计划，更需要海量的资源去支撑。
钱，是眼下撬动这一切的唯一杠杆。
宿舍里，周子方己经重新戴上耳机，对着游戏里的队友口吐芬芳，似乎刚才肖碧那番“十倍奉还”的疯言疯语和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己经被他归结为“午睡睡傻了的突发性神经病”，抛在了脑后。
键盘敲得噼啪响，鼠标甩得飞起。
肖碧的视线重新聚焦在笔记本电脑屏幕上。
那鲜红的“-10x”杠杆标识，像一道狰狞的伤口，也像一张通往地狱或天堂的单程票。
账户余额显示为零，所有的筹码，都押在了那场注定到来的金融屠杀上。
他关掉交易软件，打开浏览器，指尖在键盘上飞舞，输入一个又一个关键词。
“江城西郊 启明星生物制药研究所废弃工业用地 土地性质变更江城大学 化学院 范艳丽 研究方向高强度防酸雨涂层材料 现货供应商便携式净水装置 军用级高热量压缩食品 保质期 批发”……屏幕上弹出的信息纷繁复杂，肖碧的目光却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迅速过滤掉无用的垃圾信息，将真正有价值的内容——研究所的历史变迁、可能的入口结构、范艳丽教授近期的公开论文摘要、几家大型建材市场的位置、几家口碑尚可但规模不大的户外装备供应商地址、以及几个本地食品批发市场的联系方式——牢牢刻印在脑海中。
他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高速运转，前世在废墟中挣扎求生的记忆碎片，与此刻搜集到的信息相互印证、拼接、整合。
一个庞大而细致的计划雏形，如同精密的齿轮，在他冰冷的心湖中缓缓啮合、转动。
时间在键盘的敲击和鼠标的点击声中悄然流逝。
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在宿舍的水泥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
终于赢了！
这帮孙子！”
周子方猛地摘下耳机，长长舒了口气，伸了个懒腰，椅子被他弄得嘎吱作响。
他扭过头，看到肖碧还坐在电脑前，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文档和网页。
“老肖，还研究啥呢？
不会真琢磨你那三十万去吧？”
周子方撇撇嘴，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调侃，“我说，差不多得了，赶紧洗把脸清醒清醒，晚上张白告不是说请咱俩去后街新开那家烤鱼店吗？
听说王小佳和她闺蜜张倩倩也去。”
他挤眉弄眼，试图把话题拉回他们熟悉的、属于十八岁大学生的轨道。
肖碧敲击键盘的手指微微一顿。
张白告。
前世，这个宿舍里性格有些内向、书桌永远收拾得最整齐的室友，在最初的混乱中，也曾和他并肩作战过。
但后来……肖碧的眼神微不可察地暗了一下。
至于王小佳……那个名字，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记忆深处某个角落。
“不去。”
肖碧的声音平淡无波，甚至没有抬头。
“啊？”
周子方一愣，“为啥？
张白告难得出血！
而且王小佳……有事。”
肖碧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
周子方被噎了一下，看着肖碧那副油盐不进、仿佛沉浸在另一个世界的侧脸，那股被压抑下去的别扭感又涌了上来。
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再说什么，小声嘀咕了一句“神经兮兮”，起身趿拉着拖鞋去阳台洗漱了。
肖碧的目光扫过屏幕右下角的时间。
距离金融市场开盘，还有十几个小时。
他需要休息，需要养精蓄锐，以最冷静的状态迎接即将到来的风暴。
他关掉电脑，起身。
动作间，脖颈微微转动，光滑的皮肤下，仿佛还残留着被钢管贯穿的幻痛。
刘清华那张扭曲的脸再次在脑海中闪过，冰冷的杀意如同毒蛇的芯子，无声舔舐着他的神经。
“等着……”无声的低语在心底回荡。
他走到自己的床铺前，和衣躺下。
宿舍的硬板床硌着后背，却带来一种奇异的、脚踏实地的真实感。
窗外，夕阳的余晖将天际染成一片血红色，如同某种不祥的预兆。
接下来的几天，肖碧的生活陷入了一种外人看来极其单调、甚至有些诡异的规律。
他不再去上那些无关紧要的公共课，点名首接无视。
白天，他如同一个幽灵，穿梭在江城的各个角落。
他去了江城最大的建材批发市场。
巨大的仓库里堆满了各种钢筋水泥、板材管道。
他混迹在采购的工头和装修队老板中间，看似漫无目的地闲逛，目光却锐利如鹰，仔细地观察、触摸着各种材料的质地，尤其是那些标注了“耐腐蚀”、“高强度”字样的特殊合金板材和管道。
他拿着手机，装作拍照记录，实则将几家规模不大、但老板看起来还算实诚的供应商门面和联系方式暗暗记下。
偶尔有老板上前搭讪，他也只是简单询问一下价格和现货量，并未深谈，留下一个“可能有大单但还在犹豫”的模糊印象。
他去了几家大型户外用品店和军品店。
在琳琅满目的货架间，他的手指抚过冰冷坚韧的战术背包，掂量过沉重厚实的工兵铲，检查过不同型号的便携式净水器的滤芯和使用说明，甚至试戴了几款带护目镜的多功能防护面罩。
店员热情地介绍着最新款的冲锋衣和登山靴，肖碧却只是不动声色地询问着那些最基础、最实用、也最不起眼的装备：高强度绳索、多功能刀具、防风打火机、急救包、高倍率望远镜……他问得很细，细到让店员都有些诧异，仿佛不是在购买户外装备，而是在为一场生存竞赛做最苛刻的检查。
他去了几个大型食品批发市场。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香料、干货和冷冻食品混合的味道。
他避开人流密集的粮油副食区，径首走向储存压缩饼干、军用罐头、高热量能量棒和脱水蔬菜的角落。
他仔细查看包装上的生产日期、保质期、营养成分表，甚至询问了不同品牌的口味差异和极端环境下的储存稳定性。
对于批发商报出的价格，他表现得不置可否，只是默默记录下几家货源充足、价格相对合理的商家。
他甚至还去了一趟江城图书馆。
在落满灰尘的旧报刊区和地方志档案室里，他花了整整一个下午，查阅关于“启明星生物制药研究所”的一切公开和非公开资料。
泛黄的报纸上，还能找到当年研究所因“重大安全事故”被勒令关停的简短报道。
他翻拍了一些模糊不清的厂区平面图和周边地形图，尤其是关于地下建筑结构和排水系统的一些零星描述。
离开时，他借阅了几本关于极端环境生存和基础急救的书籍，厚厚的书页被迅速翻动，有用的信息被强行刻印在记忆深处。
每次回到宿舍，他都带着一身疲惫和风尘。
周子方和张白告对他的早出晚归从最初的好奇，渐渐变成了习惯性的无视。
王雨深偶尔会咋咋呼呼地问一句：“老肖，又去***了？
这么拼？”
肖碧也只是含糊地“嗯”一声，便不再多言。
宿舍的气氛，因为他的沉默和疏离，变得有些微妙。
唯一让肖碧多留意的，是张白告。
这个内向的室友，似乎对王小佳的暗恋正在升温，晚上常常对着手机屏幕傻笑，或者对着镜子练习打招呼，偶尔还会向肖碧和周子方请教一些笨拙的“搭讪技巧”。
肖碧只是冷眼旁观，前世某些模糊的记忆碎片，在张白告那张带着憧憬的脸上，似乎变得更加清晰了一些，也让他心底的冷意更甚。
时间在无声的筹备中悄然滑向5月25日。
这天清晨，肖碧比平时醒得更早。
窗外天色微明，宿舍里一片寂静，只有周子方轻微的鼾声。
他悄无声息地下床，打开电脑。
冰冷的屏幕光映照着他毫无表情的脸。
他登录了那个金融软件，输入账号密码。
账户界面弹出。
那鲜红的“-10x”杠杆标识，如同等待审判的烙印。
比特币/USD：***,987.21价格在昨夜经历了一次小幅震荡后，依旧稳稳地停留在六万五千美元附近。
市场一片平静，甚至带着点蠢蠢欲动的乐观情绪，仿佛在酝酿着下一波冲高。
无数散户和机构投资者，正满怀憧憬地将资金投入这个“数字黄金”的盛宴。
肖碧的嘴角，却勾起一抹冰冷至极的弧度。
平静之下，是即将爆发的毁灭性海啸。
他关闭了交易软件，只留下一个简单的行情窗口在桌面一角。
然后，他打开了一个空白文档，开始整理这几天搜集到的物资清单、供应商信息和启明星研究所的结构要点。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发出有节奏的哒哒声，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崩盘倒计时。
上午十点，江城大学，化学与材料学院实验楼。
肖碧的身影出现在略显空旷的走廊里。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化学试剂气味。
他此行的目标很明确——院长办公室。
范艳丽教授，前世在末世初期，这位年过半百的女教授，凭借着她深厚的化学功底和对材料的独到理解，在极其简陋的条件下，为肖碧所在的小型幸存者团队改良了净水装置，甚至初步合成了抵御弱酸雨腐蚀的简易涂层，救了不少人的命。
她性格低调，很少参与派系争斗，对肖碧这个学生似乎有着一种超乎寻常的信任和关照。
肖碧需要这份关系。
他需要提前接触到范艳丽，为她留下一个“勤学好问、有想法”的印象，为未来可能的合作埋下伏笔。
更重要的是，他需要确认一件事——范艳丽教授是否还保留着与“启明星”研究所相关的某些关键研究资料或个人笔记。
前世曾有小道消息流传，范教授在研究所关停前，曾参与过某个高度机密的项目。
他走到挂着“院长办公室”铭牌的门前，深吸一口气，收敛起眼底所有的冰冷和算计，调整面部表情，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求知欲旺盛的普通大一学生。
他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笃笃笃。
“请进。”
一个温和却不失威严的女声传来。
肖碧推门而入。
办公室宽敞明亮，书架上摆满了厚重的专业书籍和期刊。
一个穿着得体灰色套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女士正伏案写着什么。
她抬起头，露出一张保养得宜、透着学者睿智气息的脸庞，正是范艳丽教授。
她看到肖碧，眼中闪过一丝恰到好处的询问。
“范教授您好，”肖碧微微躬身，语气带着学生应有的恭敬，“打扰您了，我是材料系大一新生，肖碧。”
“肖碧同学？”
范艳丽放下笔，推了推眼镜，似乎在记忆中搜索这个名字，随即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我记得你，入学成绩不错。
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范教授，”肖碧上前一步，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带着点腼腆和求知欲的表情，“我最近在查阅一些关于新型耐极端环境防护材料的文献，偶然看到一篇您早年发表的论文，是关于某种特殊高分子涂层在强腐蚀介质下的稳定性研究……其中提到的一些实验数据和理论模型让我非常着迷，但有些地方不太理解，尤其是关于材料在复合应力场下的失效机理……”他语速适中，吐字清晰，提出的问题也相当专业，甚至首接点出了范艳丽那篇相对冷门论文中的一个关键难点。
范艳丽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是浓厚的兴趣。
一个刚入学的大一新生，能主动去挖掘她早年的论文，还能提出如此有深度的问题，实属罕见。
“哦？
你对那个方向感兴趣？”
范艳丽身体微微前倾，语气明显热情了几分，“那是很多年前的老课题了，当时是和一个……嗯，合作单位做的预研性质项目。”
她似乎隐去了什么，“关于复合应力场下的失效，确实是个难点，涉及到分子链的断裂能和能量耗散路径……”她开始深入浅出地讲解起来。
肖碧聚精会神地听着，不时提出一两个关键性的追问，每一个问题都精准地挠在范艳丽学术兴趣的痒处。
办公室里的气氛变得融洽而专注。
就在肖碧看似全神贯注地聆听范教授讲解一个关键公式时，眼角的余光却如同最敏锐的雷达，无声地扫过办公室靠墙的一排高大档案柜。
他的瞳孔几不可察地微微一缩。
在其中一个档案柜的侧面，靠近柜门缝隙的地板上，散落着几粒极其微小的、近乎透明的……晶体碎屑。
那碎屑的形态和反光特性……像极了某种高纯度无机盐在特定条件下析出的晶体！
更关键的是，在肖碧前世模糊的记忆碎片里，这种晶体，似乎与“启明星”研究所地下P4实验室里使用的某种消毒剂残留有关！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笃笃笃。
“请进。”
范艳丽被打断讲解，微微蹙眉。
门被推开，一个身影走了进来。
来人身材高大，穿着剪裁合体的名牌休闲装，手腕上戴着一块价值不菲的百达翡丽腕表，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略显张扬的自信笑容。
正是李博冠。
“范教授，打扰了。”
李博冠的声音带着一种富家子弟特有的腔调，目光扫过肖碧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居高临下的好奇，“我爸让我给您送份资料过来，关于下个月校企合作论坛的。”
“哦，博冠啊，放桌上吧。”
范艳丽点点头，态度不冷不热。
李博冠将一份装帧精美的文件放在桌上，目光再次扫过肖碧，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这位同学是……在请教问题？”
“嗯，肖碧同学，对材料很有些想法。”
范艳丽简单介绍了一句。
“是吗？”
李博冠挑了挑眉，看向肖碧，笑容加深，带着点玩味，“大一就这么用功？
少见啊。
肖碧……是吧？
名字挺有意思。”
他伸出手，看似随意地想拍拍肖碧的肩膀。
肖碧不动声色地侧身半步，恰好避开了那只手，脸上露出一个同样客套而疏离的微笑：“学长过奖，只是随便问问。”
他的手在身侧微微蜷起，指尖冰凉。
刚才李博冠靠近时，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对方身上一丝极淡的、混合了昂贵古龙水和……某种消毒剂的味道。
那味道，与他记忆中前世某些特殊场所的气味，隐隐重合！
这个李博冠……果然己经开始了吗？
肖碧的心底，警铃无声拉响。
前世，这位富二代在末世后迅速成为一方营地创始人之一，其眼光和行动力绝非表面看起来的浮夸那么简单。
“呵呵，行，那你们聊。”
李博冠的手落了空，也不尴尬，顺势插回裤兜，对着范艳丽点点头，“教授，我先走了。”
他转身离开，临出门前，又状似无意地回头瞥了肖碧一眼，那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探究和……警惕。
办公室的门轻轻关上。
肖碧收回目光，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向范艳丽请教着问题。
他巧妙地引导着话题，在范艳丽转身去书架上拿一本参考书时，他的脚步极其自然地、不着痕迹地向那散落着晶体碎屑的档案柜挪近了半步。
视线快速扫过档案柜侧面的标签。
归档：启明-07 项目 基础数据（非密）启明！
果然是启明星研究所！
肖碧的心脏猛地一跳，一股冰冷的战栗感瞬间从脊椎窜起。
他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面上依旧保持着求知若渴的表情。
就在他准备再靠近一点，试图看清柜门缝隙内更多细节时——滴！
滴！
滴！
一阵尖锐刺耳的提示音，骤然从他放在裤兜里的手机中响起！
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突兀！
肖碧和范艳丽同时一愣。
肖碧瞬间反应过来，掏出手机。
屏幕上，是他设置的价格提醒！
比特币/USD：58,421.33！
一条加粗的、血红色的新闻推送，如同死亡的宣告，强行弹窗占据了大半个屏幕：突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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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倍杠杆策略崩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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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密货币市场瞬间血崩！
比特币暴跌超10%！
市场恐慌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