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连队初体验
当那枚象征着阶段性合格的新兵结业徽章别在江晨胸前时，他站在队列里，身姿挺拔了许多，黝黑的脸上褪去了最初的懵懂，眼神里沉淀下一种被汗水冲刷过的坚毅。
然而，当宣布分配命令，听到自己被分到“第一集团军机械化步兵第X团X营X连”时，他心头还是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海狼特战旅。
这个名字，如同一个遥远而璀璨的灯塔，在他心中闪烁着光芒。
那是林晚少校所在的地方，是精英的聚集地，是他潜意识里渴望证明自己的终极目标。
而“机械化步兵连”，听起来……很普通。
吉普车驶离新兵训练基地，驶向位于另一片山区的团部驻地。
窗外的风景从训练场的开阔变成了连绵的山峦和零散的村庄。
车内的气氛有些沉闷，同车分到其他连队的战友小声交谈着，江晨则望着窗外飞逝的树木，心里像揣了只兔子，七上八下。
林晚少校自那次靶场远远一瞥后，再未出现。
她是否还记得自己这个从脚手架上救下、又被他引入军营的工地小子？
分到普通步兵连，是不是意味着自己还不够格？
“到了！
X连的，下车！”
司机一声吆喝，打断了江晨的思绪。
X连的营房比新兵连的更大些，但那股严肃、规整的气息丝毫未减。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柴油味、枪油味和汗水的混合气息，这是属于作战连队的独特味道。
迎接他们的是一个面容和善些的一期士官，姓王，是连队的文书。
“欢迎来到‘铁拳’连！”
王文书笑着拍了拍江晨的肩膀，“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先带你们去排里认认门，见见班长。”
江晨被分到了二排三班。
班长李强，是个三期士官，个子不高，但精悍结实，眼神锐利，说话语速很快，像连珠炮。
他简单扫了一眼江晨和其他两个新兵，没多废话：“行李放好，十分钟后楼下***，熟悉连队环境和装备！”
十分钟！
又是十分钟！
江晨条件反射般地绷紧了神经。
在新兵连养成的对时间的敏感和服从，己经刻进了骨子里。
真正的挑战，在下连后第二天就汹涌而来，而且完全出乎江晨的预料——不是体能，不是射击，而是专业。
连队组织新兵学习连属装备的基本操作和维护保养。
当班长李强指着连队那台威风凛凛的步兵战车（虽然只是老旧的型号），开始讲解发动机型号、传动原理、火控系统构成、电台操作规范时，江晨感觉像在听天书。
那些复杂的机械结构图、拗口的专业术语（比如“行星齿轮变速箱”、“稳像式火控”、“跳频抗干扰”）、密密麻麻的仪表盘和按钮，瞬间把他打懵了。
他只有高中辍学的文化底子，在工地打交道的是扳手、水泥和麻袋，最复杂的机械可能就是那辆破三轮车。
面对这些高科技（对他而言）的铁家伙，他两眼一抹黑。
旁边一个戴着眼镜、入伍前是技校生的新兵听得频频点头，还能提出几个问题，这让江晨更加无地自容。
理论课后的实操更让他抓瞎。
要求在规定时间内完成电台的开关机、频率设定、呼号联络。
别人己经能磕磕绊绊地呼叫了，江晨还在手忙脚乱地辨认那些标识不清的旋钮和按键，急得满头大汗。
李班长皱着眉头，语气严厉：“江晨！
注意力集中！
这电台是你手里的烧火棍吗？
战场上通信不畅，会害死全班的！”
“是！
班长！”
江晨大声回答，脸涨得通红，心里却充满了挫败感。
在新兵连，他至少能用体能弥补一些不足，在这里，他引以为傲的力气和耐力似乎完全派不上用场。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现代军队，光有蛮力是远远不够的。
知识、技术，这些他极度匮乏的东西，成了横亘在他面前的高墙。
熄灯后，他偷偷借来同班技校生的笔记，在走廊微弱的灯光下，像看天书一样艰难地啃着那些符号和术语，内心充满了焦虑和自我怀疑。
体能训练和基础战术训练依旧是日常。
五公里武装越野、连排战术协同、掩体构筑、爆破筒使用……在这些方面，江晨的优势逐渐显现出来。
武装越野，他背负着沉重的装具（包括那让他头疼的电台），依然能稳稳地跑在中上游，甚至有余力帮体力稍差的战友扛会儿枪。
构筑掩体时，他挥舞工兵锹的速度和力量远超旁人，挖出的散兵坑又快又深又标准，让李班长都忍不住点头。
“这小子，力气是真大，干活也实在，像个老黄牛。”
李班长私下里跟排长嘀咕，“就是脑袋瓜子……学技术太慢，愁人。”
日子在枯燥、压力与偶尔的小亮点中一天天过去。
江晨努力适应着，笨拙地学习着那些复杂的专业，体能和基础战术动作则成了他找回自信的基石。
林晚少校和特战旅的消息仿佛石沉大海，他只能把那份憧憬深深埋在心底，专注于眼前的三班、眼前的步兵战车和电台。
转折发生在一个普通的下午。
连队正在进行野外战术训练，模拟城市废墟环境下的清剿作战。
江晨作为战斗小组的一员，负责侧翼警戒。
突然，远处模拟“敌”火力点的炸点意外提前爆炸，巨大的冲击波和飞溅的碎石瞬间将附近一个负责架设重机枪的掩体炸塌了一半！
“塌方了！
有人被埋了！”
惊呼声响起。
被埋的是连队的一个老兵，半个身子被沙土和模拟废墟的预制板压住，情况危急。
几个战士冲上去试图徒手扒开，但沙土松软，预制板沉重，进展缓慢。
老兵的脸色因为疼痛和窒息开始发青。
“让开！”
一声低吼响起。
是江晨。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豹子冲了过来，眼神里没有了平日的困惑，只剩下工地时面对危机关头的决绝和冷静。
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盲目地用手刨，而是迅速扫视现场，瞬间判断出承重结构和危险点。
他看准一块关键的水泥板，低吼一声，全身肌肉贲张，青筋暴起，用肩膀死死顶住那块摇摇欲坠的沉重板子，硬生生扛住了它下压的趋势！
“快！
把他腿那边的土挖开！
小心点，别碰那块板子！”
江晨的声音因为用力而嘶哑，却异常清晰有力。
他顶住的这块板子，恰好阻止了二次坍塌，为救援争取了关键的空间和时间。
其他战士在他的指挥和支撑下，迅速而安全地清理掉老兵腿部的沙土和碎石。
卫生员立刻上前进行急救。
当老兵被成功救出，抬上担架时，虽然受了伤，但避免了更严重的后果。
现场一片寂静，只有江晨粗重的喘息声。
他缓缓松开肩膀，那块沉重的水泥板轰然落下，激起一片尘土。
汗水浸透了他的迷彩服，肩膀处一片淤青迅速浮现。
他抹了把脸上的汗和灰，看着被抬走的老兵，长长舒了口气。
指导员和李班长走过来，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里充满了赞许和感激。
“好样的，江晨！
反应快，力气大，关键时候顶得住！”
指导员的声音带着激动，“你救了老刘一命！”
周围的战友们也纷纷围上来，投来敬佩的目光。
那个技校生新兵也竖起了大拇指：“晨哥，牛逼！
你这身力气，关键时刻真救命！”
江晨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憨厚地笑了笑。
这一刻，长久以来因专业学习滞后带来的阴霾似乎被驱散了一些。
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在连队这个集体里，自己并非一无是处。
工地赋予他的不仅是力气，更有在危机时刻的冷静判断、对重物的掌控力以及一种本能的担当。
这些特质，在特定的战场环境下，同样是宝贵的战斗力。
这次事件后，江晨在连队的地位悄然发生了变化。
大家看他的眼神多了份认可和信赖。
李班长虽然依旧会在专业课上敲打他，但语气缓和了许多，偶尔还会开句玩笑：“你小子这身板，不去当个专业‘人肉千斤顶’可惜了！”
指导员也特意找他谈了次话，肯定了他的勇敢和担当，鼓励他不要气馁，文化知识可以慢慢补。
更重要的是，这件事不知怎么传到了团里。
几天后，团侦察连的连长在训练场边找到了李班长，目光扫过正在练习低姿匍匐的江晨，饶有兴趣地问：“老李，听说你们连有个新兵，力气大得能顶住塌方板？
就那个？”
李班长顺着目光看去，点点头：“是那小子，江晨。
力气是没得说，就是学技术慢点。”
侦察连长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力气大，反应快，心理素质过硬……侦察连搞渗透、捕俘、破袭，有时候就需要这种能扛能打能应急的硬骨头。
老李，回头借来让我们‘考察考察’？”
江晨对此一无所知。
他依旧每天努力啃着那些难懂的专业书，笨拙地操作着电台，在体能和战术训练中挥汗如雨。
肩膀上的淤青慢慢消退，但那次顶住塌方的经历，却在他心里留下了一道更深的印记。
他开始明白，军营的路有很多条，并非只有技术尖兵才算好兵。
林晚少校和特战旅的梦想并未熄灭，但此刻，他更专注于如何在X连这块土壤上，扎下自己的根，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他望着远处连绵的青山，那里是侦察连经常出没的方向，也是更广阔天地的起点。
未来会怎样？
他不知道，但他心中的忐忑，正被一种脚踏实地的力量感所取代。
至少，他不再是一个只能扛水泥的少年了，他是一名在关键时刻能扛起战友生命的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