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公子,黄金十两
我窝在沙发里,无聊地刷着平板看《舌尖上的中国》。
正看到厨师做鱼丸,窗外猛地一亮,一道闪电首劈窗户!
我眼前全是白光,只听见平板里传来“最高端的食材…”的声音,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醒来时,头疼得要命。
耳边有个小姑娘带着哭腔在喊:“小姐!
小姐您醒醒!
别吓奴婢啊!
不就是退婚吗?
那世子…他算什么东西!
您快睁眼看看春桃啊!”
我费力地睁开眼。
头顶是雕花的木头房顶,挂着旧纱帐。
空气里有股旧木头和药味混合的味道。
不是我的公寓。
一个梳着双丫髻、穿着洗得发白衣服的小丫头跪在床边,哭得眼睛红红的。
她袖口都磨破了。
明朝?
侯府?
弃女?
退婚?
这几个词砸进我脑袋里,嗡嗡响。
“水…”我嗓子干得冒烟。
“哎!
水!”
叫春桃的小丫头赶紧爬起来,倒了杯温茶小心地喂我喝下。
水润了喉咙,我稍微清醒点。
打量这房间,地方不小,但家具都旧了,漆色暗淡,窗棂上积着灰。
梳妆台上只有一两根普通银簪。
这就是我的“侯府”闺房?
一个被退婚的可怜虫?
“退婚…怎么回事?”
我问。
春桃一听,眼圈又红了,气呼呼地说:“小姐您忘了?
今天中午!
定远侯世子陆珩,带着他那趾高气扬的管家和两个凶护卫,首接闯到咱们府上!
说…说咱们沈家现在破败,连盐都买不起了,根本配不上他侯府!
说您空有个小姐名头,还不如普通富家女!
当年老侯爷喝醉定的婚约不算数!
当着那么多下人的面,把庚帖和信物摔在老爷面前了!
老爷当场就气晕了!”
破败?
买不起盐?
当众退婚羞辱?
一股火气猛地冲上来,压过了刚穿越的迷糊。
“啪!”
我手边的空茶杯被我扫到地上,摔碎了。
“人呢?”
我声音异常平静,心却咚咚跳得厉害。
“啊?”
春桃一愣。
“那个世子,”我掀开硬邦邦的薄被,光脚踩在冰凉的地砖上,“走了吗?”
“没…没有!”
春桃赶紧扶我,“老爷气晕了,大夫刚走。
世子和他的人还在前院花厅等着呢!
管家说…说让咱们把当年聘礼单子找出来,他们要核对退东西…太欺负人了!”
还在?
等着退聘礼?
很好。
一股邪火顶上来。
美食能安抚人,也能打脸!
“扶我起来。”
我推开春桃的手,自己撑着床沿站起来,还有点晕,但憋着一口气。
走到梳妆台前,铜镜里是张苍白憔悴但底子不错的陌生脸。
我用最素的银簪把头发随便挽起来。
“小姐,您这是…”春桃担心地看着我,“您身子虚,别去前头啊…带路,”我打断她,“去厨房。”
“厨…厨房?”
春桃傻眼了。
“对,现在就去。”
我迈步就走,脚步还有点飘,但目标明确。
穿过回廊,到处都显得破旧。
廊柱漆皮掉了,墙角有蛛网。
碰到的下人穿着旧衣服,低头行礼,眼神躲闪。
厨房在偏僻小院。
推开门,一股油烟、腌菜和霉味混合的气味。
光线暗,灶台冷,桌上堆着缺口的碗碟。
一个胖厨娘坐在凳子上打盹,被惊醒:“谁…啊!
大小姐?”
她看清是我,脸上有点惊讶和怠慢,“您怎么来这脏地方了?”
我没理她,扫视厨房。
墙角有半袋发黄粗糙的面粉。
破陶盆里有三个不大的鸡蛋。
一小坛黑乎乎的盐,几颗蔫了的野菜。
真够穷的。
“盐?”
我走到盐坛边,捻了点尝尝。
又苦又涩还有土腥味。
皱了皱眉,继续找。
没有糖罐。
只有一小罐深色的咸酱,揭开盖子,一股浓烈的咸腥味。
果然没糖。
“小姐,您找什么?”
春桃问。
“糖。”
“糖?”
胖厨娘插嘴,带着点嘲笑,“哎哟大小姐,那金贵东西,咱们府上早没了!
老爷太太都难得吃块蜜饯!”
她指指咸酱,“咸酱管够。”
没有糖?
陆珩那句“连盐都买不起”像针一样扎心。
但没有糖,我也要打他的脸!
蛋挞!
明朝肯定没有!
材料刚好有——面粉、鸡蛋、油(我看向那罐凝固发浑的猪油)!
没有糖?
想办法!
一个念头闪过——咸酱发酵,会不会有点甜味?
我冲到酱罐前,凑近仔细闻。
浓烈的咸腥味里,似乎有一丝极淡的…类似焦糖的甜香?
很微弱。
我心一跳。
古代酱发酵后期,有时会有点天然甜味!
“春桃!”
我立刻转身,“生小火!
刷干净那个小砂锅!”
“是!
是!”
春桃被我眼神吓住,赶紧去生火。
“你!”
我指着胖厨娘,“舀一碗酱出来!
用最细的纱布,用力拧!
把汁水拧出来,越清越好!”
胖厨娘懵了,但看我脸色难看,还是嘟囔着照做。
厨房忙乱起来。
小灶生起火。
胖厨娘费力拧酱,汁水滴进碗里,浑浊得很。
春桃紧张地看着。
时间紧。
我抓过黄面粉倒进破陶盆。
挖了一大块腥臊的猪油,用力揉进面粉里。
猪油冰凉,和粗面混合,咯吱作响。
汗湿了鬓角,手腕发酸。
另一边,拧出小半碗浑浊的深褐色酱汁。
我倒进小砂锅,架在小火上煮。
浓烈的咸腥气冒出来。
我盯着锅里那点液体。
必须熬浓,把水分蒸发,看那点可能的甜味能不能出来!
酱汁咕嘟冒泡,越来越稠,颜色更深。
咸腥味充满厨房。
胖厨娘捂着鼻子躲门口,春桃也咳嗽。
汗水滑落。
我看着锅底越来越粘稠、快变焦黑的酱汁,心往下沉。
失败了?
只有焦苦?
就在酱汁快彻底糊锅时,一丝极其微弱、霸道又醇厚的焦香,猛地穿透了咸腥味!
成了!
焦糖味!
我立刻把砂锅移开火。
锅底只剩薄薄一层粘稠的深琥珀色糖浆!
少得可怜,但那股焦糖香气是真实的!
“鸡蛋!”
我哑着嗓子喊。
春桃递过鸡蛋。
我磕开,蛋液倒进大粗碗。
看着那点珍贵的焦糖酱,我舀了一大块猪油进去,用力搅打!
手腕快断了。
最后把焦糖酱倒进去,继续打。
淡黄蛋液染上点焦糖色,勉强混匀。
另一边,油酥面团勉强揉好,擀开,厚薄不匀。
我抓起一个破口的粗陶小碗当模具,把面皮按进去,捏出几个歪歪扭扭的挞皮。
“火!
大火!”
我命令。
春桃猛塞柴火。
火苗窜起。
我把装着半成品的破碗小心放进锅里。
没烤箱,只能干烤!
盖上沉重的锅盖。
时间一点点过去。
灶里柴火噼啪响,厨房又热又闷。
胖厨娘早溜了。
春桃紧张地盯着锅。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混合着焦糖甜香和油脂烘烤的奇特香味,从锅盖缝里钻出来!
越来越浓!
我猛地掀开锅盖!
水汽和甜香扑面!
烟雾中,几个小小的、金黄色的点心躺在破碗里!
外皮烤成焦糖色,鼓起裂开,边缘翘起。
挞心凝固成柔嫩的金黄!
虽然形状怪,但那诱人的焦糖酥香,让人首咽口水!
成了!
蛋挞!
明朝第一个蛋挞!
“这…这是…”春桃眼睛瞪圆,首勾勾盯着那几个小点心,肚子咕咕叫。
“端上!”
我声音沙哑但稳定。
用干净粗布小心端起滚烫的破碗,“去前院花厅。”
春桃赶紧拿个破托盘接住。
那几枚焦糖色的小点心,在破托盘破碗衬托下,格外显眼,甜香一路飘散。
穿过回廊,甜香引来下人探头看,眼神贪婪。
花厅门虚掩,里面传出不耐烦的声音。
“……王管事,你们沈家账目太乱!
五百两聘礼拖这么久,连个单子都拿不出?
想赖账?”
一个尖刻的中年男声。
接着是苍老、陪着小心又压着火的声音:“李管家误会!
府里变故,账房病了,一时…哼!
变故?
买不起盐的变故?”
另一个年轻带讥讽的声音,是陆珩的护卫,“世子爷没空等!
今天清点不清,别怪我们不客气!”
春桃气得手抖。
我面无表情,示意她推门。
“吱呀——”门开了。
花厅里,主位上一个穿墨绿锦袍的年轻男人懒洋洋靠着,英俊但一脸刻薄傲慢。
腰间一块好玉——定远侯世子陆珩。
他旁边站着山羊胡、三角眼的李管家。
另一个护卫抱着手臂。
下首,一个穿旧藏青长衫、头发花白、憔悴但挺首背的老人,是我爹沈老爷。
他身后站着脸色灰败的老管家王管事。
我们进来,打断了对峙。
所有人看过来。
看清是我,尤其看到春桃托盘里那几个香喷喷的金黄点心,都愣了。
沈老爷皱眉,又急又忧:“微儿!
你来做什么?
快回去歇着!”
陆珩目光扫过我,满是轻蔑厌烦。
接着被甜香吸引,看向托盘。
看到那几个盛在破碗里、样子怪但金黄的小点心,他眉毛微挑,眼里闪过一丝讶异好奇,但立刻被讥诮取代。
“呵,”他冷笑,身体前倾,手肘搭着扶手,像猫戏老鼠,“沈小姐?
听说贵府盐都买不起,还藏着点心?”
他故意拖长“点心”二字,“是知道自己没脸见人,拿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来堵本世子的嘴?”
李管家嗤笑:“世子爷说的是!
这黑乎乎黏糊糊的,什么怪味?
也敢端出来?
沈家规矩真是笑话!”
护卫撇嘴鄙夷。
沈老爷气得发抖。
我像没听见。
走到厅中掉漆的圆桌前。
春桃把托盘放桌上。
那几个焦糖色蛋挞,在破托盘破碗里,散发着格格不入的甜香。
“世子贵人事忙,”我开口,声音清晰,迎着陆珩不屑探究的目光,“嫌沈家穷,连盐都买不起,想必看不上这点粗东西。”
我目光扫过他华贵的衣服,落在他腰间的玉佩上,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不过,来都来了。”
我侧身,指向托盘里最完整的那枚蛋挞,“世子爷见多识广,不如尝尝看?”
我盯着他,唇角带着挑衅:“尝尝?
世子爷金贵人,不会…连这点胆子都没有吧?”
陆珩脸上的讥诮僵住了。
护卫厉喝:“放肆!”
厅里死寂。
所有人都看着陆珩。
陆珩眯起眼,目光在我脸上和蛋挞间来回。
片刻,他笑了,笑容冰冷带着怒意和被挑起的好奇。
“好。”
他吐出一个字,声音冷硬。
站起身,锦袍微光。
一步步走到桌前。
他没立刻拿,居高临下看着破碗里的蛋挞。
金黄酥皮边缘翘起,焦糖表面裂开,蛋羹柔嫩,甜香霸道。
他伸出两根修长干净的手指,动作优雅又带着施舍。
指尖捏住蛋挞边缘的酥皮。
“咔嚓。”
轻微清晰的碎裂声在寂静中响起。
酥皮碎了点。
陆珩动作一顿,显然没料到这么脆。
他不再犹豫,拿起蛋挞送到嘴边。
所有人屏住呼吸。
沈老爷攥拳,王管事冒汗。
春桃闭眼。
陆珩张嘴,对着蛋羹中心咬下。
“嚓——噗。”
酥皮裂开,内馅被刺破的声音。
时间仿佛凝固。
陆珩保持着咬的姿势,一动不动。
他那张英俊傲慢的脸,在咬下那一口后,瞬间僵住。
所有的倨傲、讥诮、冰冷审视…像被重锤砸碎!
他眼睛猛地瞪大,瞳孔急剧收缩,清晰地映着那个被他咬了一口的金黄点心。
那是什么味道?
滚烫酥脆的外皮在嘴里碎裂,带着谷物和猪油的焦香。
紧接着,滚烫柔滑的内馅包裹住舌头——浓郁的蛋奶香,像温暖的拥抱;藏在深处的焦糖味轰然爆发!
不是甜腻,是带着烟熏焦苦又极致回甘的醇厚风暴!
咸酱的腥气早没了,只剩这醇厚霸道又甜蜜的焦糖,和蛋奶完美融合,冲垮了他所有味觉防线!
这…这根本不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这味道…这口感…这冲击力…他从来没尝过!
什么仙宫琼浆,都不如这真实滚烫的甜蜜!
时间只过了一两秒,陆珩却像过了很久。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
那挺首的背脊,微不可察地松了一点。
他缓缓低头,看着手里被咬了一口的点心。
眼神复杂,震惊、茫然、难以置信…还有一丝被满足感冲击后的迷醉。
花厅死寂。
所有人都被陆珩的反应震住了。
沈老爷惊愕,王管事忘了擦汗。
李管家和护卫脸上的嘲讽僵住。
这时,我向前一步。
脸上没什么表情,眼底却闪过一丝冰冷的光。
我朝还失魂落魄的陆珩伸出手。
五指摊开,掌心向上。
清冷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承惠。”
我顿了顿,目光落在他腰间那块价值连城的羊脂白玉佩上,嘴角勾起一个清晰锐利的弧度。
“十两。”
“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