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味混着柑橘调香水涌出来，他看见苏眠踮脚站在洗手台上，正用口红在镜面描画心电图波形。
"苏眠！"他伸手去拽她病号服下摆，腕间还沾着刚做完心脏移植手术的消毒凝胶，"你知道现在血氧饱和度多少吗？""89%，比昨天进步了2个百分点呢。
"她将MAC子弹头口红旋到极限，在镜面第三根肋骨位置重重一点，珊瑚色膏体在冷白灯光下泛着金属光泽，"林医生，我的QRS波群是不是变宽了？"林宴白按灭持续蜂鸣的监护仪，液晶屏蓝光映出他眼底血丝。
这个月第七次了，每次他值大夜班，32床病人总能用各种匪夷所思的方式触发报警装置。
上周是偷接导联线给玩偶做心电图，前天是把硝酸甘油片摆成爱心形状。
"下来。
"他举起记录板遮挡镜面，"医院镜子用的是防爆涂层，你这样..."冰凉的金属台面贴上他后颈，苏眠突然俯身逼近，病号服领口滑出银色项链，吊坠是个微型听诊器。
"看仔细了，"她指尖悬在镜面那串突兀的波形上，"T波倒置，ST段抬高0.15mV，典型的心内膜下心肌缺血。
"林宴白嗅到她发梢的焦糖味，这不该出现在严格控制饮食的心脏病患者身上。
他目光下移，发现她锁骨下方新添了串英文纹身，油墨未干的皮肤还泛着红肿——是句法混乱的诗行，恰如他们初见时他白大褂上的咖啡渍形状。
"这是3M医用遮蔽胶带。
"他突然扣住她脚踝，指腹触到胰岛素泵的硬质边缘，"糖尿病病人不该...""林医生记错了。
"苏眠晃了晃从护士站顺来的血糖仪，"我住的是心内科32床，内分泌科在楼上。
"她跳下洗手台时带起一阵风，心电图图纸从记录板滑落，纸轴滚过林宴白锃亮的皮鞋——372天前的咖啡渍仍顽固地印在第七肋位置，像道永不结痂的伤口。
警报声再次撕裂寂静，这次是隔壁床室颤。
林宴白冲向抢救车时，余光瞥见镜面珊瑚色波形正在溶解，苏眠背对着他抹眼睛，防水的眼线液在医用口罩边缘晕开深灰的云。
后来调取监控时他才发现，那支口红里掺了遇泪显影的特殊染料，溶化的T波里藏着一行小字：当窦房结停止起搏，你还会计算我心跳的傅里叶变换吗？第二章：胰岛素里的肖邦监护站的电子钟跳至06:00时，林宴白在护士站的微波炉里发现了罪证——焦糖布丁的陶瓷盅还带着余温，糖霜在碗沿结成心电图样的锯齿。
他夹着查房记录板穿过晨间消毒的雾气，32床的胰岛素泵正在播放肖邦的《离别曲》。
"空腹血糖19.3mmol/L。
"他摘掉泵体上伪装成卡通贴纸的血糖监测探头，"苏小姐是打算用《内科年鉴》当婚庆指南？"苏眠蜷缩在摇高的病床上，输液管缠着未完工的婚纱刺绣，"林医生听说过甜蜜素疗法吗？"她晃了晃指尖的采血针，血珠在晨光里凝成琥珀，"每升高1mmol/L血糖，血清素就多分泌0.7μg。
"林宴白突然攥住她手腕，医用腕带硌得两人同时皱眉。
三周前的手术记录显示，这个自称"先天性心脏病"的患者，胰脏CT影像里却藏着星芒状的钙化灶——像陨石坠落在雪原。
"胰岛素剂量调到8U。
"他在医嘱单上签字时划破了纸页，"再偷吃甜食，我就给你静脉推注葡萄糖酸钙。
"苏眠的笑声撞碎在生理盐水瓶的滴答声里。
她摸出枕头下的MP3，线控按键早被改造成胰岛素注射键："要听听我的私人歌单吗？第七首特别适合查房。
"林宴白转身的瞬间，她按下播放键。
ECMO运转的嗡鸣混着《月光奏鸣曲》第三乐章倾泻而出，盖过了胰岛素泵的推注声。
他后颈发紧，这明明是上周给终末期患者撤除体外膜肺时的录音。
"林医生知道为什么ICU不用机械钟吗？"苏眠突然扯开病号服，胰岛素泵的储药器在晨光中透出诡异的琥珀色，"因为每一声滴答都会让室颤风险提高2.3%。
"查房车碾过地面的湿痕，林宴白在走廊尽头打开她的电子病历。
加密文件夹里躺着三个月前的PET-CT报告：胰腺神经内分泌肿瘤，伴全身转移。
那些她声称用来"控制血糖"的胰岛素，实际在抑制肿瘤分泌的异位激素。
回到病房时，苏眠正在折叠焦糖布丁包装纸。
锡纸在她指尖翻飞，渐渐显出器官捐献卡的轮廓。
她将折纸塞进婚纱设计图夹层，哼着走调的《结婚进行曲》："林医生，糖尿病患者能穿鱼尾款婚纱吗？据说束腰压力会影响肾上腺素分泌呢。
"监护仪突然发出低频警报，林宴白冲过去时撞翻了胰岛素泵。
示持续皮下葡萄糖监测曲线正在形成QRS波群——她竟把血糖探头改造成了临时心电导联。
"这叫心糖同步。
"苏眠扯开泵体，暴露内部精密的改装电路，"当血糖超过11.1mmol/L，就会触发《G大调心脏练习曲》。
"她沾着血渍的指尖划过他颤抖的腕表，"就像林医生每次抢救时，心率都会飙升到138次/分。
"查房铃骤响，林宴白在医用洗手液的气味里落荒而逃。
他没看见苏眠藏进MP3外壳的缓释药片，也没发现她手机里正在编辑的邮件草稿——收件人是器官捐献协调中心，附件里躺着为他准备的肝脏移植评估报告。
当天深夜的监控录像显示，苏眠溜进病理科打印了心脏钙化检测结果。
A4纸在月光下显出奇异纹理，她的掌纹与三年前某位器官捐赠者的尸检照片完美重叠。
第三章：婚纱鱼骨里的钛合金谎言内分泌科会诊单在传真机上卷曲成筒状时，苏眠正在婚纱店试衣间解方程式。
鱼尾裙摆铺陈在数学草稿纸上，束腰处的14根鱼骨撑在日光灯下泛着冷光，她突然嗅到林宴白袖口的戊二醛味道——这个本该在手术室的男人，此刻正攥着血糖仪站在试衣帘外。
"腰围再收2英寸。
"她对着镜面比划，锁骨下方的英文纹身已经结痂，像道微型的心电图导联线，"林医生不觉得肋骨轮廓和婚纱鱼骨是绝配吗？"林宴白掀开帘角的动作扯落了别针，医用腕带卡在滑轨缝隙："你知道束腰压力超过40mmHg就会引发***性低血压吗？"他指尖擦过她后腰处的钛合金鱼骨，突然僵住——那些编号为HT-7的医用植入物，正是他上个月给终末期患者做脊柱固定术时用的批次。
"最新《柳叶刀》论文说，适度压迫能增强心肌代偿功能。
"苏眠转身时裙撑扫落草稿纸，微积分符号混着心钠素检测值铺了满地。
她踩住一张写着钙化速率的纸页，婚纱拖尾里掉出硝酸甘油片的铝箔包装。
林宴白弯腰拾起的却是焦糖布丁包装纸，锡纸折痕在掌心展开成器官配型拒绝书。
他瞳孔骤缩，编号D-372的供体档案显示：三年前那场车祸，苏眠的肝脏曾与他的HLA配型完美契合。
"为什么拒绝移植？"他碾碎包装纸，焦糖结晶在医嘱单上拼出心形，"因为糖尿病患者术后存活率低？"苏眠突然按下胰岛素泵的加强键，推注声混着《婚礼进行曲》前奏响起："林医生看过《心血管疾病患者围婚期指南》吗？建议配偶提前掌握心肺复苏术呢。
"她扯开束腰暗扣，钛合金鱼骨弹开瞬间，血压计绑带从袖口滑落——那是用ECMO导管改造的。
监护仪警报毫无征兆地在婚纱店炸响。
林宴白扯开她后颈的蕾丝，发现皮下葡萄糖监测探头正发射异常频段。
当血糖值飙升至22mmol/L时，藏在裙撑里的蓝牙音箱突然播放十年前的手术室录音："供体心脏取出时，第七肋间切口渗血量异常...""这是我父亲的临终录音。
"苏眠突然平静下来，将硝酸甘油片压进婚纱头纱夹层，"他在你主刀的那场移植手术里，捐出了完好无损的心脏。
"林宴白腕表心率飙到146次/分，秒针卡在十年前的某个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