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湘西地块有这样的旧俗,过桥忌饮他人茶水,尤其是黄昏时分。
1我永远记得那个沾着青苔味的黄昏。
竹篓的麻绳勒进肩胛骨,混合着汗水和天麻根茎的苦味。
我蹲在溪边搓洗指甲缝里的泥垢时,注意到水面泛起细小的漩涡——那些漩涡中心都浮着一片菱形的草叶,叶脉泛着铁锈红。
桥下河水泛着诡异的靛蓝色。
阿爹布满裂口的手掌突然浮现在眼前,他今晨往我腰间系铜钱串时,指节硌得我生疼。
"过了霜降就别往水莽沟去,"他往火塘里啐了口槟榔渣,"今年河灯放得少,桥头怕是不干净。
"此刻我盯着桥头褪色的朱漆牌匾,"水莽桥"三个字被藤蔓啃噬得残缺不全。
桥面青石板缝隙里钻出成簇的紫茎草,叶片背面长满绒毛状的寄生菌。
这些菌丝在暮色中泛着磷火似的微光,每一步都会惊起细碎的爆裂声。
"小郎君,吃茶么?
"声音从桥栏外侧传来时,我的指甲正抠进青石板的裂缝里。
穿着藕荷色斜襟衫的女人半倚在桥墩上,绣花鞋尖挂着水珠。
她脚边的红泥小炉噗噗冒着热气,铜壶嘴正对着我的影子。
"这桥要走三刻钟呢。
"她提起铜壶,手腕上的银镯子叮铃作响,"新焙的云雾茶,就当我积阴德了。
"我盯着她发髻上的素银簪子,簪头刻着两片交叠的荷叶。
阿爹说过,水莽桥方圆十里没有茶摊,更不会有独身女子在黄昏卖茶。
可那茶香混着山风往鼻子里钻,喉头突然干得发疼。
"多谢阿姐。
"我接过粗陶碗时,瞥见她泡茶的手指没有影子。
第一口茶刚入喉,竹篓突然翻倒。
天麻滚落在青石板上,每颗断面都渗出墨绿色汁液。
女人咯咯笑起来,发间簪子突然变成两片枯黄的水莽草叶。
她整个人像浸水的纸人般瘫软下去,只剩那双绣花鞋还死死勾着我的裤脚。
"第七日戌时。
"她腐烂的嘴唇一张一合,"记得来换我。
"2半夜,铜钱坠地的脆响惊醒了我。
月光像层发霉的纱帐罩在床前,竹篾窗棂的阴影在墙上扭成麻花。
喉咙里烧着团炭火,我伸手去够床头的陶壶,送到嘴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