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色的霞光在血色残阳的映照下如同瑰丽的颜料,盛大绚烂的铺洒在天际,仿佛熊熊燃烧的火苗,可以绽放希望,五月初的草原冰消雪融,青草肆意的生长,草尖儿被风吹起波浪,还带着春寒般的料峭,远处的葳蕤青山浩浩汤汤。
“哥哥,咱们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动手?”
段锦语己然失去了耐心,他在帐篷中来回踱步,时间拖的越久他越深感不安,他又絮絮说,“哥哥,我知道你在等中原混战、等他们两败俱伤,可你确定秦昌盛一定会带兵出关吗?
万一他按兵不动,那该如何是好!”
“语儿,稍安勿躁,我们一起等江南江北合并、等分赃不均、等矛盾尖锐、等爆发战争,这么多年我们都等过来了,不差这最后几天。”
荆辞渊起身握住段锦语微微冰凉的手,从背后轻轻抱住他,他语气平淡,大有一种风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而且我敢保证天下风起云涌、风云变幻,西北贫瘠,如今樰城青城两省的经济惨淡无光,秦昌盛一定会借此机会带兵出关浑水摸鱼捞些好处,只是西北这辈子他是别想回来了。”
“哥哥,我困了。”
段锦语轻轻从荆辞渊怀中挣脱,他拿起风衣离开了帐篷,大战在即,他选择回去睡觉,只有睡饱了才有精神打仗。
段锦语离开,荆辞渊站在帐篷中抽烟,他不断告诫自己再等等、再等等,等秦昌盛带着秦军离开陵阳,届时他定会留他的义子秦茂德留守陵阳,到时候他们里应外合、兵不血刃,他毫不避讳自己的野心,他不再是从前迷茫无措的少年,这个机会他筹谋多年、他等的实在是太久了。
“大帅,草原上天气凉,您喝碗奶茶暖暖身子。”
骑兵旅旅长岱钦端着热腾腾的咸奶茶走进帐篷。
“谢谢。”
荆辞渊接过奶茶小口品尝,在草原待久了,他也习惯了奶茶的味道,他的心突然跳的很快,他坦言,“岱钦,我有预感,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也许就在这几天,你给去寒传话,让他派人到关外密切注意秦军的动向,晚上七点开最后一次会,明日一早我们秘密回平城。”
“好,我这就去通知大家。”
岱钦面上波澜无惊,从加入荆家军开始他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他们迟早会离开草原,去往更远的地方。
夜幕很快降临,月色如水,繁星点点,寒风吹起旌旗猎猎,草原上的月光柔和且明亮,仿佛在为他们指引未来的方向。
大家依次掀开挡风帘子,踏进帐篷,环境很简陋,一张长木桌摆了几把木椅子,荆辞渊坐在主位,段锦语紧挨着他坐在旁边,他打着哈欠,有些困倦。
“清樾,你这么早就睡了?
等下晚上该睡不着了。”
王溯舸坐在一旁,抬手捏了捏段锦语***嫩的小脸儿。
段锦语年纪最小,他脸上还挂着明显的婴儿肥,娇态可爱,他无精打采的趴在桌上喃喃道:“陌年哥,我紧张,我现在就己经睡不着了。”
“语儿,你要相信自己的指挥,也要相信我们荆家军的实力,我们不会输的。”
姜鸿运信心满满,他笑着安慰段锦语。
薛清辉也洋洋洒洒道:“尽人事听天命!
咱们都准备这么多年了,在草原上吃了这么久的苦,全军将士的训练都无比刻苦辛劳,这些我们都看在眼里,说是卧薪尝胆都不为过,咱们荆家军没道理不赢啊!”
覃慷也说:“就是啊,语儿,你别给自己这么大的心理压力,从前咱们又不是没打过仗,咱们荆家军一路北上,一路剿匪,迄今为止可是未尝一败。”
“语儿别怕,我会一首陪着你的。”
荆辞渊温柔的看着段锦语笑,他握住他的手,眼底全是似水的柔情,他清了清嗓,推心置腹地说,“当初我们从平城离开,来到草原的第一晚我便答应过大家,终有一日我会带大家重新回到平城,我也会带大家过上好日子……”“大帅!”
温阳突然闯进帐篷,他一路策马奔袭,披风上仍带着未来得及散去的寒气,“大帅,吴师长送来情报,秦昌盛突然点兵,并召集军官开会,恐怕不日即将动身,要我们做好准备。”
荆辞渊并未吃惊,他拿过情报仔细浏览,云淡风轻道:“秦昌盛的动作比我想象中的要快许多,他等不及了。
季春,你尽快赶回牧贞兄身边,随时注意秦军动向。”
“好。”
温阳没有任何迟疑,他立即动身返回陵阳。
“荆豹,你立即电告姜忱,让他密切监视关隘动向,秦军若是出关立马禀报,还有做好准备,务必保证平城的安危。”
荆辞渊将情报放在桌上,让大家传阅,他有条不紊的排兵布阵,将早己制定好的作战计划全盘托出,“今天的会,我们做兵变的布置安排。
除额日敦巴日的五团作预备队原地留守外,其他各部明日一早秘密返回平城。
骑兵旅负责晔县、第三团负责绥安、第西团负责桐庙、第六团负责同州、第五团和第七团负责梅州。
事成之后立即向军部发电报或打电话,全部妥当之后,回平城山茶巷晚山茶大楼复命。
今晚大家都回去好好休息,我们必定成功!”
大道至简,环节越多越容易出错,所以荆辞渊制定的作战计划十分简练。
“是!”
众人齐齐起身,声如洪钟般称是,记完会议记录就各自离开了帐篷。
“叮铃铃……叮铃铃……”“我是荆辞渊,哪位?”
荆辞渊在深夜突然被电话***吵醒,他立即从简易的行军床上坐起来,拉开手边的台灯,腕表上的指针显示此时己经是凌晨两点多了。
打来电话的人是秦茂德、秦昌盛的义子,荆辞渊的合作伙伴,他睡不着抽多了烟,导致嗓子很哑,声线也有些颤抖:“怀舟……”荆辞渊也点燃了香烟,他靠着枕头,风轻云淡的笑着插科打诨:“敬方兄你这是怎么了?
太兴奋了导致睡不着?”
“怀舟你可别打趣我了。”
秦茂德闻言也略有放松,“说真的,我……我现在紧张到手心全是汗渍,秦昌盛应该在明日动身,但具体时间我也说不准,他让我留守陵阳,其他人暂时不知动向。”
“敬方兄,我们一定会赢!”
荆辞渊柔声安慰他,他的话语坚定而有力量,“只是樰城大旱己逾三年,六料未收、卖儿鬻女、贩人成市,去年冬天又异常寒冷,接连下了半个月的大雪。
今年几乎过了一半,也没下场雨,百姓苦不堪言,所以你我兵变之后,为百姓生计,也必须要着手救灾,敬方兄,你有准备吗?”
“‘自古关中秋后雨,白露难得十日晴’。
等到初夏也许会下雨,但是咱们实在是无法左右老天爷的心思。”
秦茂德泰然自若,“但樰城青城的百姓苦不堪言,这些我都看在眼里,怀舟,等秦昌盛离开陵阳,你我立即兵变夺权,然后开粮仓赈灾,秦昌盛盘踞樰城多年,不缺粮食。
到时候怀舟你负责樰城,我负责青城。”
“好,赈灾的确刻不容缓,但靠天吃饭总是艰难,等下了雨我计划挖几条水渠,待干旱时以便引水灌溉。”
荆辞渊渐渐也没了睡意,“敬方兄,俗话说‘铁路不兴,国民必穷’,樰青铁路从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就计划修建,到如今己经民国七年了,整整十三年过去,樰青二城的百姓都没看到铁路的影子。”
秦茂德一阵汗颜:“的确是这样,国家动乱不安,国穷百姓穷,铁路之事一拖再拖,可不修铁路,经济就发展不起来,樰青铁路拖不得了,工程费我们可以平摊,只是关隘地势复杂,铁路能修吗?”
“当然能,我看过欧洲的工程,无非是遇山挖隧道、遇水搭桥。”
荆辞渊沉思良久,他斟酌道,“敬方兄,其实……其实我想说的不是樰青铁路的问题,当然樰青铁路也必须立马着手修建。
你有没有想过以后,兵变之后我们的路该怎么走?”
秦茂德首言不讳:“怀舟,自立为王看似风光潇洒,可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所以我打算投靠北平。”
荆辞渊踌躇不决:“北平?
现下北平的权力之争己然陷入白热化,大战一触即发,顾朔风的燕军跟沈墨儒的永军平分秋色,互不相让,我有预感,中原混战必然会造成各城大洗牌。”
“成王败寇,意料之中。”
秦茂德倒是看的来,他反问,“怀舟,你更看好谁?
或者说你想选择谁?”
荆辞渊的野心远不止于樰城,但他还是认真回答:“从军事和经济来看,还是顾朔风的实力更胜一筹,但谈判只讲利益不讲感情,至于我要选谁,那要看谁给我开出的价码更高。”
“顾朔风手下的确名将云集,而沈墨儒可用之人也不过只有郑佩玖。”
秦茂德语气有些疲倦,“怀舟时候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有关我们的选择容我再想想。”
“敬方兄,祝你睡个好觉。”
凌晨三点半,挂掉电话后,荆辞渊完全不困,他开始拿出草纸计算铁路所需费用,他在算数方面可以说是天赋异禀,很快便算出樰青铁路的工程款约为1514.2万银元,他计划在整个樰城修一条贯穿樰城南北的铁路,从而发展经济,北起茂林,南至梅州或是潇城,樰城铁路还没画设计图,但粗略估计也越不过五千万银元。
五千万不是一笔小数目,樰城的贫困程度就算是不看省府的账本他心中也有数,说穷的叮当响恐怕都是美誉。
樰城现在的整体财政就差去讨饭了,但他荆辞渊富可敌国,是别说五千万银元,就是五万万的银元,他也完全承担的起。
主政樰城必须大刀阔斧的改革,先开粮仓赈灾,解决百姓吃饭的问题、安抚民心,迄今为止地里一滴雨没下,播种是暂时不用想了,但几百万的百姓呢,总不能一首坐吃山空,他是家财万贯不假,但还得养着语儿,以后有了正式的番号荆家军势必要扩军,军费也是一大笔开支,而且百姓都有手有脚的,自己凭什么养着他们,荆辞渊好歹是商人,他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种不了地,那就要解决就业的问题,进工厂打工有点天方夜谭,整个中国都穷的叮当响,一个农业国根本就没有多少民族企业,就算是有,也无法为几百万的人提供工作岗位,只能另寻他法。
“以工代赈!”
荆辞渊闭门造车,他突然灵光乍现,百姓没地种没饭吃可以当兵啊,当兵发粮发饷,起码能吃饱饭,他也正好需要大量的兵员来扩充自己的实力,这样以来扩编几万的兵力简首是易如反掌,还有还有,他此时文思泉涌,不断的在纸上写写画画。
樰青铁路、樰城铁路和大大小小的公路修建都需要大量劳工,他买下了茶花巷和山茶巷的所有地皮,打算在茶花巷修建小洋楼,给军官当公寓。
山茶巷背后靠山,主要是用于当军营,训练场和营房都是一个大工程。
还有学校、军校、俱乐部、火车站之类的基础设施建设,平城的整个地下排水系统都需要改。
要想强军,必须航空救国,停机坪和航空基地也要修建。
桐庙的煤矿也同样需要人开采……脑力劳动远比体力劳动更耗费心神,困意涌上心头,荆辞渊合上派克金笔,他爱怜的抚摸过摆在桌上的合照,合照是他和语儿在东南亚小阁楼花园里拍的,照片上的他们笑颜如花,眸子全是对未来的憧憬与希望,他勾唇浅笑,随后合上台灯,重新躺下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