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椒盐与五铢
建元三年的槐花香裹着牛粪味漫进鼻端时,顾念之正盯着掌心那串糖葫芦发怔。竹签上串着的不是山楂,而是裹着麦芽糖的茱萸果,红艳艳的像浸了血。身后黄犬追着运泔水的轱辘车狂奔而过,木轮碾碎青石板上干结的马粪,腾起的尘雾里浮着长安东市的喧嚣。
"后生仔,两枚五铢。"粗粝的麻布钱袋砸在柳条筐沿,顾念之猛地抬头。穿短打的脚夫正指着陶罐里腌渍的藠头,黧黑手指上还沾着夯土墙的黄土。他喉头滚了滚,将那句卡了三日的"这里是哪"咽回去,学着邻摊老妪的模样伸出三根手指。
脚夫啐了口唾沫,铜钱在陶罐沿敲出清响。顾念之摸到钱币上凸起的篆文"五铢",终于确定自己不是在横店——三天前他还在义乌小商品市场打包手机壳,此刻却缩在苇席支起的凉棚下,守着三罐藠头与半筐蔫头耷脑的薤白。
暮色染红市旗时,西边突然传来铜锣声。顾念之跟着人群涌向槐树下的告示墙,粗麻布上墨迹未干的诏书正被皂隶高声诵读:"今禁民私铸荚钱,犯者弃市......"他盯着"荚钱"二字恍神,忽觉腰间布袋一轻——装着今日收入的五铢钱不翼而飞。
"小郎君,要雇人守夜么?"沙哑的女声从背后传来。顾念之转身看见个跛脚老妪,赭色深衣下摆沾满草屑,怀中竹篮里躺着几枚带泥的鸡子。老妪枯枝般的手指划过他空瘪的布袋:"东市西阙有鬼薪偷儿,专劫新来的。"
更鼓初响,顾念之蜷在凉棚下数瓦当。月光穿透棚顶苇席的缝隙,在陶罐沿烙下细碎的光斑。戌时的梆子刚过,棚外果然传来窸窣声。他握紧白日里磨尖的竹签,却见老妪佝偻的身影正往他筐中塞东西——半块粟米饼裹着腌藠头,还有枚边缘磨损的五铢钱。
"陈阿婆年轻时是织室婢,"隔摊卖苇席的老丈突然出声,"会认三十六个郡的布纹。"他手中的篾刀削断芦苇,青白茬口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长安东市的水,比渭河还深。"
翌日朝食时分,顾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