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可怜见,天可怜见……”她的指尖冰凉,带着无法控制的微颤,滚烫的泪珠砸在我的手背上,那份灼热几乎要烫伤皮肤。
我任由她抚摸着。
她掌心的薄茧蹭过脸颊的触感如此真实,那潮涌般的恐惧和失而复得的巨大后怕也如此鲜明。
但这股属于新躯壳的悲伤洪流之下,是我自己,那个轮回了三世、心如磐石的女将军灵魂,冰冷的审视。
就在刚才彻底睁开眼的刹那,属于萧寰的全部人生如同强行塞入的沉重书卷,在我脑海里彻底铺开。
镇国将军府唯一的掌上明珠,萧寰。
刚满十五岁,便遭雷霆灭顶之祸。
她的父兄叔伯,几乎是萧氏所有的顶梁男丁,在边境接连惨死。
噩耗像淬毒的冰棱,刺穿了这个锦绣堆里的世家嫡女,才有了这一场“哀恸过度”的昏厥。
“……边关告急……”一个年轻但焦躁到变形的声音隐隐约约从前院穿堂破风而来,“……无人可用……陛下震怒……数十万……如何是……镇国……唉!”
声音断续,但核心意思如钉子般楔入我的脑中。
无人可用。
数十万大军群龙无首。
边关危殆,像一锅烧开了的水。
一股强烈的、源自前世两度领兵作战积累下的本能在瞬间盖过了头痛和眩晕。
我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尖锐的疼痛让我混乱的思绪为之一清,身体里那属于萧寰的娇弱无力被强行压制。
边关!
又是边关!
我几乎想放声冷笑。
看来老天从不曾厌倦这个轮回不止的战争游戏。
第一世倒在毒枭巢穴外冰冷的泥地里;第二世殒命于七十年代的雨林伏击圈;如今,又把我投放在这架空的王朝,塞给我一个新的身份、新的家族和同样血淋淋的战场。
“娘,”我试图撑着床榻坐起来,声音依旧嘶哑,但己带上一种不容置疑的铁质,“方才……似乎听到前院……是军情到了?”
赵氏的哭泣戛然而止,脸色霎时变得更加惨白,带着一种天塌地陷般的绝望和刻骨的哀痛。
她的嘴唇哆嗦着,最终只是艰难地点了点头,泪水更加汹涌地滑落:“你祖父……你父亲……你哥哥……”每一个称谓都像剐心的刀,伴随着破碎的音节出口,“都……都没了……都留在了北境的风沙里了……留下我们……留下这一屋子……”她后面的话语淹没在崩溃的恸哭中,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起来。
我的心沉了一下,但迅速被冰冷的、属于将领的权衡覆盖。
悲伤是存在的,为一个刚刚失去、尚显陌生的家族。
但更多更大的情绪是急迫——一种看到自己守护的城池即将陷于烈焰而守军却在无谓悲伤的急迫。
那数十万大军,是无亲无故的陌生人,但在我的认知里,那就是我必须立刻奔赴的阵列!
“外头如何说法?
朝廷定了谁去接替帅印?
顶住前线?”
我的问题像冰冷的钢针,一根根扎入赵氏的悲伤之网,带着不容置疑的急促。
赵氏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痛苦中夹杂着难以置信的愕然,仿佛女儿在呓语:“寰儿……你……你在说什么胡话!
天塌了自有高个子顶着……我们……我们只有这一副空壳子和满门的孤寡了……我只求你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