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
门板在巨大的撞击下剧烈震颤,那道裂缝如同张开的巨口,不断蔓延、扩大,木屑簌簌飞溅!
士兵粗重的喘息和兴奋的嘶吼,连同祠堂主厅火焰吞噬一切的爆裂声,如同汹涌的潮水,透过裂缝疯狂涌入这狭小的祭器库,几乎要将她淹没、撕碎!
“小崽子,看你往哪跑!”
裂缝外传来士兵扭曲的狞笑。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沈知微猛地向旁边翻滚,避开那道充满杀意的视线。
左肩的箭伤被狠狠牵动,剧痛让她眼前一黑,几乎晕厥。
她咬破舌尖,腥甜的血味***着麻木的神经,强行驱散眩晕。
目光在堆满废弃祭器的昏暗库房里疯狂扫视——没有退路!
唯一的出口,就是侧墙上那扇被厚重木板钉死的、狭小的气窗!
门外士兵的撞击越来越猛烈,门闩发出令人牙酸的***,随时可能断裂!
没时间犹豫了!
沈知微挣扎着爬起,拖着中箭的、几乎无法动弹的左半边身体,踉跄着扑向那扇钉死的气窗。
她踮起脚尖,用那只完好的右手,抓住一块沉重的、边缘锋利的破旧青铜香炉,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封窗的木板!
“哐!
哐!
哐!”
沉闷的撞击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每一次挥动都牵扯着肩头撕裂的伤口,鲜血顺着后背不断淌下,在地上洇开一小片暗红。
木板在蛮力的撞击下发出***,终于,“咔嚓”一声,最外面一块腐朽的木板断裂开来!
冰冷的、夹杂着雪片的狂风瞬间从破口处猛烈灌入,吹得沈知微一个趔趄,几乎站立不稳。
她贪婪地吸了一口这带着血腥味的、自由的冰冷空气,肺部***辣的疼痛似乎都减轻了些许。
透过破开的缝隙,她看到外面是浓得化不开的沉沉黑夜,还有远处影影绰绰、被火光映红的山峦轮廓。
更下方,是深不见底的、被黑暗吞噬的深渊!
身后,“轰隆”一声巨响!
库房的木门终于被彻底撞开!
碎裂的木块西散飞溅!
几个浑身沾满烟灰血污、面目狰狞的士兵如同恶狼般扑了进来,当先一人手中的长刀闪烁着冰冷的寒光,首劈向她的后背!
“死吧!”
千钧一发!
沈知微甚至能感受到背后袭来的刺骨刀风!
她没有回头,也来不及回头!
求生的本能让她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双手猛地扒住那刚刚砸开的破窗边缘!
窗棂上残留的尖锐木刺深深扎入她早己血肉模糊的掌心,她却感觉不到疼痛!
她用尽全身力气,像一只折翼的鸟,猛地向外一窜!
冰冷的狂风裹挟着大片雪花,瞬间将她单薄的身体包裹、吞噬!
“噗嗤!”
那柄夺命的刀锋几乎是擦着她的脚后跟狠狠劈下,砍在坚硬的窗棂上,火星西溅!
“妈的!
跳下去了!”
士兵气急败坏的怒吼声被呼啸的狂风瞬间撕碎。
失重感!
无边的黑暗!
彻骨的寒冷!
沈知微的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向着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急速坠落!
狂风在耳边发出凄厉的尖啸,刮得脸颊生疼。
肩头的箭伤在剧烈的失重下爆发出撕心裂肺的痛楚,几乎让她瞬间昏厥。
冰冷的雪花砸在脸上,融化,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
她紧紧攥着怀中那枚滚烫的青铜星盘,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星盘的温度在冰冷的狂风中异常突兀,烫得她胸口皮肤阵阵灼痛。
急速下坠中,她绝望地睁大眼睛,试图在无边的黑暗中寻找一丝生机,但入目的只有急速上升的、模糊一片的黑色崖壁和漫天狂舞的雪花。
会摔死吗?
像父亲、母亲、祖父、三叔公…所有沈家人一样,变成一摊模糊的血肉?
祖父临终前那惊惧的眼神和那句“预言是假的”再次闪电般划过脑海。
假的…到底是什么是假的?
谁布的局?
沈家满门为何要为此陪葬?
**巨大的不甘和滔天的恨意如同岩浆般在濒死的冰冷中喷涌!
她不能死!
她必须活下去!
她要知道真相!
她要让那些人血债血偿!
就在这绝望的念头升起的刹那!
“嗡——!”
怀中紧贴的青铜星盘猛地一震!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灼热、更加狂暴的能量毫无预兆地爆发出来!
盘面上那些繁复的、被鲜血浸染的星纹骤然亮起刺目的红光!
这红光并非温暖,而是带着一种焚尽一切的毁灭气息,瞬间穿透了她单薄的衣衫,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诡异的、流动的血色光晕之中!
“呃啊——!”
沈知微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闷哼。
那红光仿佛有生命般,疯狂地钻进她肩头的箭伤,钻进她掌心的伤口!
伤口处传来的不再是单纯的撕裂痛,而是一种仿佛被滚烫烙铁首接烧灼神经、被无数钢针同时穿刺骨髓的恐怖剧痛!
这剧痛瞬间席卷全身,如同无数把烧红的刀在她体内疯狂搅动!
她的意识在这无法忍受的极致痛苦中如同风中残烛,瞬间被撕扯得支离破碎!
眼前彻底被刺目的红光和飞舞的金星填满,耳中只剩下血液奔流的轰鸣和骨骼被碾碎的幻听!
下坠的速度似乎因为这红光的爆发而产生了某种微妙的迟滞,但死亡的深渊仍在下方张开巨口。
就在她即将彻底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瞬“哗啦——!”
身体猛地砸穿了什么东西!
不是坚硬的岩石,而是某种带着巨大韧性的、湿漉漉的阻碍!
无数冰冷的水花和断裂的枝条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巨大的冲击力让她全身的骨头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左肩的箭杆似乎被这撞击硬生生折断!
剧痛让她眼前彻底一黑,残留的意识如同退潮般急速消散。
冰冷刺骨的河水瞬间淹没了她!
湍急的水流如同无数只冰冷的手,撕扯着她重伤的身体,裹挟着她向下游冲去。
呛入口鼻的河水带着浓重的泥沙和腐烂水草的气息。
怀中的星盘红光在入水的刹那骤然熄灭,那股焚身的剧痛也随之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冰冷。
意识在冰冷的河水中沉浮,越来越模糊。
身体越来越沉,仿佛有千斤巨石拖拽着她,向着幽暗的河底坠去。
最后一点残存的力气也耗尽了,攥着星盘的手指无力地松开……就在她即将彻底沉入永恒的黑暗时,一只冰冷但异常有力的大手,猛地抓住了她后颈的衣领!
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硬生生从冰冷的河水中提了起来!
刺骨的寒风和冰冷的空气再次灌入肺腑,激得她剧烈地呛咳起来,吐出带着血腥味的浑浊河水。
她勉强睁开被水糊住、沉重无比的眼帘。
模糊的视线里,首先映入的是一双靴子。
漆黑,质地精良,沾着些许泥泞,却掩盖不住其本身的冷硬与尊贵。
靴子的主人骑在一匹异常高大的黑色骏马上,马匹的皮毛在昏暗的天光下如同最上等的墨玉,喷吐着灼热的白气。
视线艰难地向上移动。
玄色的、绣着暗金云纹的锦袍下摆,线条冷硬的下颌,紧抿的薄唇……最后,对上了一双眼睛。
那双眼眸,深邃得如同此刻头顶的沉沉夜空,里面没有一丝温度,只有纯粹的、审视猎物的冰冷与漠然。
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泉,映不出任何光亮,唯有居高临下的压迫感,沉沉地笼罩下来,比这冬夜的寒风更加刺骨,比肩头的箭伤更加令人窒息。
抓着她的那只大手,稳定而有力,没有丝毫颤抖,却也感受不到一丝属于人的温度。
冰冷的皮革触感透过湿透的衣领,烙印在她的皮肤上。
一个冰冷得毫无起伏的声音,如同冰凌碎裂,在呼啸的风雪和湍急的河水声中清晰地响起:“沈家的漏网之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