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隼!”
这是那个背影的代号,以冷酷高效和追踪能力著称。
他出现在穹顶区,绝不会是闲逛。
升降梯发出刺耳的“哐当”声,门缓缓朝两边拉开。
吴天低着头,快步走了进去,混在几个同样穿着服务人员制服、神情麻木的人中间。
在门关闭前的最后一瞬,他眼角的余光瞥见,“灰隼”似乎侧过头,那双冰冷锐利的眼睛,仿佛穿透了人群,精准地落在了他身上。
一股寒意,比性瘾发作时的灼热更刺骨,瞬间爬上了吴天的脊椎。
是错觉?
还是…暴露了什么?
在红姐那里取纸屑的动作?
还是干扰器的微弱信号被捕捉到了?
升降梯开始急速下沉,失重感传来,伴随着金属摩擦的尖啸。
吴天靠在冰冷的厢壁上,缓缓闭上了眼睛,掌心被指甲掐出的伤口隐隐作痛,提醒着他现实的残酷。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着每一种可能性。
无论“灰隼”是否针对他,这都预示着危险在迫近。
他需要更快,还要更小心。
“叮——”一声沉闷的声响,升降梯停在了管道区B-7层。
门缓缓打开,一股浓烈的、混杂着劣质合成食物、机油、排泄物、霉菌和绝望的气息扑面而来,瞬间冲散了吴天身上残留的那一丝“幽谷铃兰”的香气。
这才是真实的世界!
昏暗的应急灯在头顶有气无力地闪烁着,在布满锈迹和不明污渍的金属管道上投下扭曲晃动的影子。
空气潮湿粘稠,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一团污浊的棉絮。
狭窄的通道两侧,是密密麻麻如同蜂巢般的金属门,上面喷涂着各种混乱的涂鸦和帮派标记。
一些门开着,露出里面拥挤不堪、堆满杂物的空间,浑浊的光线和嘈杂的人声泄露出来。
更多的人蜷缩在通道角落的阴影里,裹着破旧的毯子,眼神空洞地望着虚空,或者警惕地打量每一个经过的人。
几个瘦骨嶙峋的孩子,追逐着从一个破管子里滴落的水珠,用脏兮兮的罐头罐接着。
吴天紧了紧身上的旧夹克,将工具包抱在胸前,低着头,快步融入这流动的、散发着腐朽气息的人流中。
他熟稔地穿行在迷宫般的通道里,避开地上可疑的油污和水坑,对周围投来的或麻木、或贪婪、或威胁的目光视若无睹。
在这里,任何多余的关注都可能引来麻烦。
他需要尽快回到自己的“巢穴”——一个位于B-7层最深处、靠近废弃污水净化泵的、用废旧金属板和管道隔出来的狭小空间,那里是唯一能让他感到一丝安全的地方。
突然!
前方通道传来一阵骚动和叫骂声,人群像受惊的鱼群一样向两边分开。
几个穿着破烂皮夹克、身上纹着狰狞辐射蝎图案的壮汉,粗暴地推开挡路的人,簇拥着一个穿着稍微体面些、但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
是“毒蝎帮”的小头目“刀疤刘”,专门在这一片收“保护费”和放高利贷。
吴天立刻低头侧身,将身体紧贴在冰冷的管道壁上,尽量减少存在感。
但刀疤刘那双浑浊而凶狠的目光,还是朝他扫了过来。
“哟!
这不是我们‘上面有人’的吴师傅吗?”
刀疤刘停下脚步,声音沙哑刺耳,带着浓浓的嘲讽。
“刚从哪个富婆的温柔乡里爬出来啊?
今天又捞了多少油水?”
他话音未落,身后的几个喽啰,便发出不怀好意的哄笑。
吴天抬起头,脸上瞬间又挂起了那种面对红姐时的、职业化的谦卑笑容:“刘哥,您说笑了。
就是混口饭吃,伺候人的活儿,能有什么油水。”
他一边说,一边自然地将手伸进工具包外侧的口袋,摸出几张皱巴巴、面额不大的信用点卡——这是他早就准备好的“过路费”。
刀疤刘一把抓过信用点卡,在手里掂量了一下,撇了撇嘴:“啧,打发要饭的呢?
吴天,你小子现在可是‘红人’,这点钱,还不够兄弟们喝顿合成酒。”
他向前逼近一步,带着烟臭和汗酸的气息喷在吴天脸上,“听说红姐对你很满意?
下次去,帮我带句话,就说她上次要的那批‘***品’,我老刘有门路了,价钱嘛…好商量。”
吴天心中了然!
刀疤刘这是想借他搭上红姐那条线,插手那些见不得光的“***品”交易。
吴天脸上笑容不变,甚至带上了一丝为难:“刘哥,您也知道,我就是个***的,哪敢跟红姐提这些…万一惹恼了她…”“少他妈废话!”
刀疤刘不耐烦地打断他,一把揪住吴天的衣领,力道大得让他几乎窒息,“让你带话就带话!
不然…”他另一只手拍了拍别在腰间的、用废旧金属磨制的粗糙匕首,“老子让你以后连给富婆捏脚的机会都没有!
懂吗?”
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
看热闹的人群屏住了呼吸,管道深处传来污水流淌的呜咽声。
吴天能感觉到刀疤刘身上散发出的暴戾和威胁。
他体内的那头野兽被这粗暴的压制***得蠢蠢欲动,一股混合着暴怒和毁灭欲的冲动首冲头顶。
他几乎能想象出自己瞬间暴起,用藏在袖口里的薄刃划开对方喉咙的画面。
那短暂的血腥***,一定能压过那该死的瘾头…但他强行压下了这股冲动!
在这里杀了刀疤刘,毒蝎帮会像疯狗一样咬死他。
他需要忍耐,像蛇一样蛰伏。
“懂…懂了,刘哥!”
吴天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带着恐惧和顺从,眼神恰到好处地闪烁着,随即艰难地点头,“下次…有机会…我一定想办法…提一提…”刀疤刘盯着他看了几秒,似乎在判断他话里的真假,最终冷哼一声,松开了手,还嫌恶地在吴天的旧夹克上擦了擦。
“算你识相!
滚吧!”
吴天踉跄了一下,扶住冰冷的墙壁,剧烈地咳嗽起来,脖子上被勒出的红痕***辣地疼。
他整理了一下被扯乱的衣领,眼神深处一片冰冷的死寂。
这种屈辱,如同每日呼吸的空气,是他生存的代价。
他不再看周围那些或同情、或幸灾乐祸、或麻木的目光,低着头继续快步向自己的“巢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