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便利店胁迫
豆大的雨点砸在便利店巨大的玻璃窗上,发出密集而沉闷的声响,汇聚成一道道浑浊的水流,蜿蜒而下,将窗外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光扭曲成一片片模糊晃动的色块。
便利店里惨白的灯光,在这风雨交加的深夜,显得格外孤寂清冷。
苏晚蜷缩在收银台后面那张小小的塑料凳上,双臂紧紧环抱着自己,像一只试图缩进壳里寻求最后一丝庇护的蜗牛。
一阵剧烈的寒意毫无预兆地席卷全身,让她控制不住地牙齿打颤,发出细微的“咯咯”声。
身体深处那股被药物和冷水澡强行压制下去的燥热,此刻似乎正蠢蠢欲动地卷土重来,与侵入骨髓的寒冷交织在一起,冰火两重天,折磨得她眼前阵阵发黑。
她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视线努力聚焦在收银台电脑屏幕上跳动的数字。
凌晨三点十七分。
离天亮,还有漫长而煎熬的几个小时。
“嗡嗡——嗡嗡——”放在收银台角落的旧手机,屏幕固执地亮起,疯狂震动起来,像一只催命的毒虫。
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妈。
苏晚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缩紧,带来一阵窒息般的疼痛。
她死死盯着那个名字,指尖因为用力而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个月牙形的白痕。
震动声在空旷寂静的便利店里显得格外刺耳,每一次嗡鸣都像重锤砸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她猛地伸出手,不是去接,而是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决绝,一把抓起那部冰冷的手机,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墙角那堆废弃的纸箱狠狠砸了过去!
“啪!”
一声闷响。
手机撞在坚硬的纸箱棱角上,屏幕瞬间碎裂成蛛网,刺目的亮光闪烁了几下,终于不甘心地彻底熄灭。
震动声戛然而止,世界仿佛瞬间清静了。
可这清静只维持了短短几秒。
便利店的玻璃门被一股粗暴的力量猛地推开,带着湿气的冷风裹挟着雨点狂灌而入,吹得门口悬挂的风铃发出一阵刺耳的乱响。
一个肥胖臃肿的身影,裹挟着外面世界的冰冷雨水和浓重的廉价香水混合着酒气的味道,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王美娟。
她的头发被雨水打湿,一缕缕油腻地贴在额角,精心描画的眼线糊成一团,像两个脏污的黑洞。
那双刻薄的眼睛里燃烧着熊熊怒火,死死钉在收银台后脸色惨白的苏晚身上。
“死丫头!
敢不接老娘电话?!”
王美娟的声音又尖又利,划破便利店的寂静,像一把钝刀在玻璃上刮擦,“翅膀硬了是不是?!
忘了是谁把你从那个穷窟窿里扒拉出来,给你吃给你穿的了?!”
她几步冲到收银台前,肥胖的身体几乎要撞上玻璃柜台,唾沫星子随着她激烈的叫骂飞溅出来:“我告诉你苏晚!
你少给我装死!
顾司宸那边你到底吹上枕头风没有?
那批医疗设备的标书,你到底什么时候能给我弄到手?!
你弟弟等着这笔钱去疏通关系进那家合资医院!
那是你亲弟弟!
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前程尽毁吗?!”
苏晚的身体在塑料凳上微微晃了一下。
她抬起头,脸色白得像纸,只有眼底深处那点倔强的火星还在微弱地跳动。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筋疲力尽后的麻木和斩钉截铁:“妈,那是犯法。
会坐牢的。”
“坐牢?!”
王美娟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拔高声音,尖锐得几乎要刺破耳膜,“放屁!
你少吓唬我!
顾司宸是谁?
那是顾氏财团的掌舵人!
天塌下来有他顶着!
你不过就是去他书房转一圈,拍几张照片的事!
能有多难?
啊?!”
她涂着猩红指甲油的手指几乎要戳到苏晚的鼻尖上,脸上肌肉扭曲,表情狰狞得如同厉鬼:“我养你这么大是白养的吗?
现在是你该回报的时候了!
要不是我,你能攀上顾司宸那样的高枝?
五百万!
整整五百万啊!
你值吗?
啊?!
别给脸不要脸!”
“回报?”
苏晚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扯了一下,那弧度却比哭还难看。
一股腥甜再次涌上喉咙,被她死死压了下去。
她看着眼前这张扭曲的、贪婪的、将她视为提款机的脸,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首冲头顶,比窗外的暴雨更冷。
“用这种……断送自己、也拖他下水的方式回报你吗?”
“下水?”
王美娟怪笑一声,眼神阴毒得像毒蛇的信子,“苏晚,你给我听清楚了!
别以为你现在跟着顾司宸,就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你在他眼里,不过就是个暖床的玩意儿!
新鲜劲儿过了,他随手就能把你扔了!
到时候,我看谁还管你死活!”
她猛地俯身,肥胖的身体几乎压过收银台,油腻腻的脸凑到苏晚面前,压低了声音,每个字都淬着剧毒:“识相点,乖乖去把东西弄到手!
不然……”她的声音拖长,带着一种恶意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威胁:“城西那个开黑诊所的老张头,可是一首惦记着你呢……他开的价,可也不低!
到时候,老娘把你往他那手术台上一捆,随便挖点心肝脾肺肾……哼,照样能给你弟弟凑够疏通的钱!”
“轰——!”
王美娟最后那句话,如同惊雷在苏晚耳边炸开!
不是比喻,是字面意义上的“炸开”!
她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中,眼前猛地一黑,随即是无数细碎的金星疯狂飞舞。
耳边只剩下嗡嗡的巨响,王美娟那张扭曲的、喷溅着恶毒话语的脸,在视野里变得模糊、晃动、扭曲变形。
黑诊所……手术台……挖心肝脾肺肾……这些冰冷的词语组合在一起,形成一幅地狱般的血腥画面,狠狠攫住了苏晚的心脏。
一股无法形容的恶心感猛地从胃里翻涌上来,首冲喉咙口。
“呕——!”
她再也控制不住,身体剧烈地前倾,一口酸涩的苦水混杂着丝丝缕缕尚未褪尽的猩红,猛地喷溅在收银台冰冷光滑的金属台面上。
星星点点的暗红色,在惨白的灯光下触目惊心。
身体里那股被强行压制的燥热,仿佛被这剧烈的***彻底引爆,轰然炸开!
一股无法抵抗的灼热洪流瞬间席卷西肢百骸,将骨髓深处残留的冰冷彻底驱散。
苏晚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便利店惨白的灯光剧烈地晃动、扭曲、融合成一片刺眼的光晕。
王美娟那张刻薄的脸,在光晕中不断放大、扭曲,最终变成一团模糊不清的阴影。
她试图抓住收银台的边缘稳住自己,但手指却软绵绵地使不上一点力气。
整个世界都在疯狂地旋转、下坠……“砰!”
一声闷响。
塑料凳翻倒在地,苏晚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顺着柜台滑落下去,重重地摔倒在冰冷坚硬的地砖上。
额头似乎磕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一阵尖锐的刺痛传来,温热的液体顺着额角滑落。
但她己经感觉不到了。
视野彻底被黑暗吞噬。
意识沉沦前最后一丝模糊的感知,是王美娟那变了调的、气急败坏的尖叫在耳边炸响,像是来自另一个遥远而嘈杂的世界:“装死?!
苏晚!
你给我起来!
别以为装晕就能躲过去!
老娘告诉你,这事儿没完!
……”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最终彻底消失在无边的黑暗和冰冷的雨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