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梅雨季总是来得又急又凶。我撑着黑伞站在苏宅斑驳的门楼前,雨滴顺着青瓦屋檐连成珠帘。这座始建于民国的徽派老宅,此刻像头蛰伏的巨兽,在雨雾中露出森森獠牙。
手机在包里震动,陈律师的短信如约而至:"改造工程必须继续,这是你父亲的遗愿。"我盯着屏幕上的字,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三个月前那场诡异的车祸,父亲连人带车冲进运河时,手里还攥着老宅的平面图。
推开吱呀作响的楠木门,雨声中忽然传来钢琴声。我浑身血液瞬间凝固——父亲去世后,老宅明明已经空置半年。琴声从东厢房飘来,是肖邦的《雨滴》。我握紧防狼喷雾,踩着浸水的绣鞋悄声靠近。
雕花窗棂透出暖黄光线,隔着雨帘,我看见男人修长的背影。他坐在那架尘封多年的施坦威前,黑色衬衫下肩胛骨起伏如蝶翼。琴键在他指下泛起涟漪,雨声竟与琴声严丝合缝。
"苏小姐打算看到什么时候?"琴声戛然而止。男人转过身,眉眼凌厉如刀裁,左眼尾一颗泪痣平添妖冶。我呼吸一滞,那张脸竟与父亲书房照片里的青年有七分相似——1992届建筑系毕业合影,站在父亲右侧的年轻人。
"顾辞。"他起身走近,檀香混着雨汽扑面而来,"你的租客。"修长手指递来泛黄的合同,父亲的字迹刺痛眼睛:租期十年,不得改建。落款日期正是他出事前三天。
阁楼木梯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我攥着手电筒爬上父亲的书房。满地都是散落的建筑图纸,镇纸压着的信笺上墨迹斑斑:"小晚,有些罪孽终要偿还..."忽然有风从窗缝钻入,一沓日记本从书架跌落。
1992年6月17日,父亲的笔迹潦草得可怕:"她戴着珍珠耳钉来看结构模型,说要在中庭种满西府海棠。林老要是知道女儿爱上助教..."后面几页被撕得粉碎,纸屑间粘着干涸的暗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