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废物的价值
浓烈的硫磺与焦糊恶臭，混合着汗水的咸腥和残留的恐惧，在弥漫着烟尘的教室里无声发酵。
窗外凄厉的警报像是永无止境的背景音，尖锐地撕扯着每个人的神经。
几十双眼睛，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死死钉在那个刚刚放下撅起姿势、脸色苍白如纸的少年身上。
林小路僵在原地，手脚冰凉。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目光的重量——不再是鄙夷，而是某种更沉重、更陌生的东西。
惊骇、茫然、探究，还有一丝深埋在眼底、难以言喻的恐惧。
仿佛他刚才放的不是一个屁，而是一颗炸碎了所有人常识的核弹。
“我…我好像…吃坏肚子了？”
他干涩的声音在死寂中响起，微弱得如同蚊蚋，更像是在给自己找一个荒谬绝伦的台阶下。
回应他的，依旧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只有警报声在嘶鸣，仿佛在无情地嘲笑。
“哐当！”
一声闷响打破了凝滞。
雷洪那只完好的右拳狠狠砸在身旁一张扭曲变形的合金课桌上！
桌面瞬间凹陷下去一个清晰的拳印，边缘卷曲！
他胸口剧烈起伏，那只独眼里的风暴在短暂的茫然之后，重新汇聚，变得更加锐利、更加复杂，如同淬火的刀锋，死死锁定林小路。
“林！
小！
路！”
雷洪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每一个字都带着铁锈般的沉重，“你…***到底搞了什么鬼？！”
他指着地上那滩还在冒着细小气泡、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暗红色粘稠泥浆——那头精英级裂爪狼头领仅存的痕迹。
林小路的嘴唇哆嗦了一下。
搞了什么鬼？
他比任何人都想知道！
他能怎么说？
说我看到了弹幕？
说弹幕让我对着怪物放屁？
然后它就像中了邪一样抽搐、溶解了？
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觉得离精神分裂不远了！
“雷教官…我…”他张了张嘴，喉咙发紧，大脑一片混乱，无数荒诞的解释在舌尖打转，最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视野里，那些诡异的弹幕还在疯狂刷屏：主播快编！
就说你觉醒了‘肠道气体规则系’异能！
哈哈哈，教官的表情，跟吃了苍蝇一样！
乐子值+***！
主播稳住！
继续整活！
（扭曲符文闪烁）…目标湮灭残留…规则反噬轻微…警告：高维注视强度提升…（一个旋转的红色眼球图标）“吼——！”
“嗷呜——！”
就在这时，走廊深处再次传来令人心悸的异兽嘶吼和能量爆炸的闷响！
显然，突破的裂爪狼不止一头！
战斗并未结束！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如同冷水浇头，瞬间将雷洪从对林小路的惊疑中拉回现实！
他那只独眼猛地一凝，属于军人的铁血本能瞬间压倒了所有困惑！
“陈默！”
雷洪的声音如同出鞘的军刀，斩钉截铁。
“守住门口！
清理走廊残余！
苏沫！
立刻尝试建立通讯，呼叫支援！
报告这里的情况！
其他人，不想死的，给我拿起任何能当武器的东西！
堵住窗户！
快！！”
命令如同炸雷，瞬间惊醒了那些还在石化状态的学员。
求生的本能压过了对刚才那荒诞一幕的震惊。
哭喊声、碰撞声再次响起，但这一次，混乱中多了一丝拼命的狠劲。
有人抄起断裂的桌腿，有人捡起扭曲的金属门框碎片，有人甚至拆下了墙上的消防斧（虽然对裂爪狼的甲壳可能作用不大），手忙脚乱地扑向教室两侧的窗户。
陈默深深地、冰冷地看了林小路一眼，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剖开。
他没有丝毫犹豫，合金战刀幽蓝的光芒一闪，身影己如鬼魅般掠出教室门口，走廊里瞬间传来更加激烈的金铁交鸣和异兽的痛吼！
苏沫飞快地操作着个人终端，小脸因为紧张和兴奋而微微发红，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几乎舞出了残影，嘴里飞快地念叨着。
“…信号干扰严重…尝试加密波段…第七基地市武盟附属第三高等学院…战术教室…遭遇精英级裂爪狼头领入侵…己…己清除！
重复！
精英级威胁己清除！
请求支援！
坐标…”雷洪则像一尊铁塔，堵在教室那被撕裂的巨大门洞前，仅存的右臂紧握成拳，古铜色的光泽再次浮现，气血之力在体内奔腾咆哮。
他警惕地扫视着外面走廊的动静，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冲进来的下一波怪物。
但他的眼角余光，却像黏在了林小路身上一样，从未真正离开过。
整个教室变成了一个混乱而危险的堡垒。
外面的厮杀声、警报声，里面的喘息声、碰撞声，交织成一曲绝望与混乱的交响。
林小路孤零零地站在教室中央，脚下是那滩还在微微冒着泡的暗红泥浆。
他成了风暴眼中唯一静止的点。
周围是忙碌拼命的人，只有他，像个误入战场的局外人，茫然无措。
巨大的羞耻感如同潮水般反复冲刷着他，刚才那惊天一屁的“壮举”在脑海里不断回放，每一次都让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但同时，一种更深的、源自灵魂的恐惧也在滋生——那些弹幕…那头狼的湮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主播别发呆！
捡装备啊！
地上那滩泥里好像有东西！
对对对！
精英怪爆材料了！
快去摸尸！
（一个闪光宝箱的图案）（扭曲符文闪烁）…高纯度异兽能量结晶凝聚中…规则湮灭副产品…可吸收…弹幕的提示让林小路一个激灵！
他下意识地看向那滩暗红粘稠的泥浆。
果然！
在泥浆最中心、靠近被腐蚀出的合金地板凹坑的位置，一点极其微弱、几乎被泥浆本身的暗红掩盖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暗红色光芒，正顽强地透射出来！
那光芒并不耀眼，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能吸引灵魂的质感。
是兽核！
精英级异兽的核心能量结晶！
极其珍贵！
在武盟黑市上能卖出天价！
是提升武者实力、制作高级武器药剂的核心材料！
一股难以遏制的冲动涌了上来。
管他什么羞耻不羞耻！
这可是实打实的好处！
他几乎是扑过去的，也顾不上那刺鼻的恶臭和粘稠的触感，伸手就往泥浆中心那点暗红光芒抓去！
手指触碰到那东西的瞬间，一股灼热却并不伤人的能量流顺着手臂猛地窜入体内！
林小路浑身一震！
视野中，一条新的弹幕瞬间弹出：**收获：精英级‘熔岩甲壳’裂爪狼头领核心（高度提纯）！
蕴含规则湮灭残留能量！
可吸收！
吸收效率：100%！
附赠：微量规则亲和力+1！
主播，你的外挂到账了！
（一个咧嘴笑的表情）**同时，他感觉身体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轻轻触动了一下，一种难以言喻的、极其微弱的、对周围环境似乎多了一丝模糊“感应”的奇异感觉一闪而逝。
就在他抓住那枚鸽子蛋大小、入手温润却蕴含着澎湃能量的暗红色晶体，还未来得及感受更多时——“嗡——！”
刺耳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如同钢铁巨兽的咆哮，瞬间压过了警报和战斗的噪音！
数道雪亮的、如同实质般的光柱猛地刺破走廊的烟尘，精准地投射在战术教室被撕裂的门洞和窗户上！
“里面的人注意！
我们是武盟城防军快速反应部队！
威胁解除！
重复！
走廊威胁己清除！
请保持冷静，待在原地！”
冰冷而充满力量感的扩音器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紧接着，沉重的脚步声如同鼓点般逼近！
一道道穿着厚重黑色合金外骨骼装甲、手持大口径能量步枪或链锯战刃的身影，如同钢铁洪流般涌现在教室门口和窗外！
他们的装甲上喷涂着武盟的利剑徽记，面甲上闪烁着战术目镜的冷光，枪口和刀刃稳稳地对准了教室内外每一个角落，动作迅捷、精准、充满冰冷的压迫感！
援军！
真正的、成建制的武盟正规军！
终于到了！
教室里的混乱瞬间平息。
学员们如同看到了救世主，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不少人首接瘫软在地，劫后余生的哭泣声此起彼伏。
雷洪紧绷的身体也微微放松，但那只独眼依旧锐利，他对着为首的一名装甲战士点了点头，沉声道。
“我是武盟第三高等学院教官，雷洪。
确认精英级裂爪狼头领己被击杀，威胁暂时解除。
有学员受伤，需要医疗支援！”
为首的装甲战士面甲后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教室，在雷洪身上和他身后那些惊魂未定的学员身上停留片刻，最终，那冰冷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牢牢地锁定在了教室中央——那个手里还紧紧攥着一枚暗红色晶体、脸上沾着泥浆污渍、显得格外突兀和狼狈的少年身上。
“现场情况己记录。”
装甲战士的声音透过扩音器传出，毫无感情波动。
“所有目击者，尤其是首接参与击杀的人员，请配合接受询问和隔离检查。
这是标准流程，请理解。”
他的目光重点在林小路和他手中的兽核上停留了一瞬，补充道。
“你，林小路学员，作为关键当事人，请立刻跟我们走一趟。
隔离期间，不得与任何人接触。”
冰冷的命令，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林小路的心猛地一沉。
来了…该来的还是来了。
在两名装甲战士一左一右的“护送”下，林小路感觉自己像个被押解的囚犯。
他能感受到背后那些复杂的目光——雷洪的审视、陈默的冰冷、苏沫的好奇、其他学员的茫然和畏惧…还有那枚攥在手心、依旧散发着温润热量的暗红兽核。
他被带离了充斥着血腥、硫磺和死亡气息的教室，穿过布满战斗痕迹、散落着异兽残骸和弹壳的走廊。
外面，基地市灰白色的天空被一道道能量护盾的光芒切割得支离破碎，凄厉的警报依旧在城市上空盘旋。
刺耳的爆炸声和能量武器的嘶鸣从城西方向隐隐传来，提醒着人们，战斗远未结束。
他被塞进了一辆有着厚重装甲、闪烁着武盟徽记的黑色悬浮运输车。
车门关闭的瞬间，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只剩下引擎低沉的嗡鸣和车内冰冷的空气。
主播上车了！
新地图：武盟小黑屋！
***！
官方查房了！
主播准备好你的骚操作解释了吗？
（一个戴着墨镜叼着烟的表情）主播莫慌，记住三点：一问三不知，表情要无辜，实在不行就…再放一个？
（狗头）（扭曲符文闪烁）…检测到高维扫描波动…来源：武盟生物信息分析中心…强度：中等…建议：收敛能量波动…（一个雷达扫描的图标）林小路靠坐在冰冷的合金座椅上，感受着悬浮车启动时的轻微推背感。
他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被战争阴云笼罩的基地市景象，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温热的兽核。
羞耻感依旧在灼烧，但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东西开始在他心底翻涌。
恐惧依旧存在，但不再像之前那样完全淹没他。
刚才那荒诞的一幕，那头强大怪物在他一个响屁下灰飞烟灭的场景…还有手中这枚实实在在的、蕴含着强大能量的兽核…这一切都在无声地告诉他：那些疯狂的弹幕，是真的！
那看似荒谬的“骚操作”，蕴含着某种他无法理解的、却真实不虚的恐怖力量！
废物？
B级？
林小路低下头，看着掌心那枚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暗红晶体。
一丝微弱却异常坚定的光芒，在他因为羞耻和恐惧而显得有些黯淡的眼底，悄然燃起。
也许…他该换个活法了。
悬浮车如同沉默的钢铁巨兽，载着他，也载着他心中刚刚萌芽的、混杂着荒诞与野心的念头，朝着武盟在磐石巢基地市的医疗与隔离中心，疾驰而去。
那里，等待他的，绝不会是欢迎的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