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孤驿烙血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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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孤驿烙血图河西走廊的风裹着玉门关外的砂砾,在腊月的荒原上切割出凛冽的刀痕。

六百里加急的马蹄声碾碎薄冰,却在河西驿外突然凝滞 —— 驿卒王十三攥着缰绳的手指节发白,眼前土墙上斜斜挂着的酒旗,本该在风中招展的青布,此刻像一条冻僵的蛇,沉甸甸地垂在竹杆上。

“见鬼...” 他喃喃自语,哈出的白气在睫毛上凝成冰晶。

往日即便隆冬,驿站檐角也该飘着炙肉的焦香,此刻却静得能听见雪粒撞击窗纸的沙沙声。

驿马不安地刨着蹄,铁掌刮过冻土的声响,像有人用指甲在刮擦棺木。

木门虚掩着,门缝里漏出的不是炊烟,而是一缕若有若无的甜腥。

王十三按住腰间短刀,刀刃在鞘中轻轻震颤。

他用肩膀顶门的刹那,头顶传来 “咔嚓” 脆响,抬头只见檐角冰棱如矛尖倒悬,在狂风中晃出冷冽的弧光。

冰棱扎进后颈的瞬间,他闻到了血的味道 —— 那不是新鲜血液的铁锈味,而是混着腐肉气息的甜腻,像坏掉的蜜饯。

身体向前扑倒时,他看见雪地上蜿蜒的血迹,早己冻成暗紫色的脉络,在纯白的雪面上织出一张狰狞的网。

十七具尸体呈放射状倒伏,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按在地上碾碎。

最靠近院门的驿卒双手抱头,指缝间露出半只眼球,瞳孔凝固着临死前的惊恐;穿胡商皮裘的老者趴在雪堆里,后心插着半截断刀,刀柄上缠绕的狼头绳结还在微微颤动;乌孙使团的护卫保持着拔刀的姿势,弯刀却反向刺入自己腹部,铜制的刀柄坠饰在风雪中轻轻摇晃,发出细碎的叮当声。

中央的血绘飞马占据了大半庭院,马鬃用凝固的血珠堆砌,每一根都像细小的冰棱,在天光下泛着暗红的光。

马腹下的血泊里,乌孙副使昆塔的头颅双目被剜,两个血洞首通向颅腔,嘴里塞满的《乌孙贡赋册》残页结着冰碴,碎纸上的字迹被血浸成深蓝,像一群沉入深海的蝌蚪。

王十三的视线逐渐模糊,恍惚中看见风雪里扬起新的烟尘。

十七具尸体的眼睛突然齐齐转向他,空洞的瞳孔里映出一队骑影,为首之人玄色大氅在风中猎猎作响,腰间环首刀的刀柄上,刻着一枚展翅的天马纹。

霍桓踏过门槛时,靴底碾碎了一块冻得瓷实的血饼。

他眯起眼睛,瞳孔适应了院内的昏暗,首先注意到的不是尸体,而是雪地上血绘飞马的蹄印 —— 左前蹄的蹄铁少了一枚钉子,在雪地上留下不规则的缺口。

“保护现场。”

他的声音低沉如铁,身后羽林卫立刻散开,长矛尖端在雪地上划出戒备的弧线。

秦朗跟在他身后,裹着狐裘的肩膀微微发颤,却死死盯着中央的头颅:“昆塔... 去年在鸿胪寺见过,他的右耳后有颗朱砂痣...”霍桓蹲在昆塔头颅旁,用刀尖挑起一块塞在齿间的纸页。

贡赋册上的乌孙文早己被血浸透,却仍能辨认出 “天马” 二字的汉文批注。

他忽然注意到昆塔的舌尖发黑,唇角凝结的血沫里混着细小的蓝色颗粒,像撒在紫酱上的靛蓝釉料。

“看这里。”

他用刀面拨开驿丞尸体的衣襟,伤口窄如线,边缘却翻卷着青黑色的腐肉,“不是普通的刀伤。

伤口周围的皮肉被毒侵蚀,像是... 被某种强酸灼伤。”

秦朗猛地抬头:“难道是靛蓝晶?

三个月前赤电暴毙时,马厩里也有这种蓝色结晶...” 他的声音突然哽住,因为看见霍桓指尖捏着一枚米粒大小的晶体,在阴沉的天光下泛着幽蓝的光,如同埋在血肉里的鬼火。

羽林卫中传来压抑的惊呼。

一个年轻士卒踉跄着退到土墙边,后背撞上一块突出的砖棱,突然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墙上!

看墙上!”

所有人的目光转向声音来源。

那是一段剥落的土墙,新刻的飞马纹歪歪扭扭,像是用匕首仓促凿成,翅膀的线条割裂墙面,露出里面暗褐色的夯土。

更诡异的是,刻痕深处渗出细密的血珠,沿着纹路聚成涓涓细流,在土墙上画出一道道 “血泪”,落在雪地上,竟发出 “滋滋” 的轻响,腾起细微的白雾。

“这不可能...” 秦朗喃喃自语,“除非刻痕是在人血未凝时凿下的,否则怎么会...” 他突然噤声,因为看见霍桓正用刀尖挑起一块冻在墙上的血痂 —— 那下面,赫然有半枚带血的指甲印,指甲缝里嵌着靛蓝色的粉末。

秦墨的手在解开昆塔攥紧的拳头时不住发抖。

这位跟着兄长秦朗出入尚书台多年的年轻文吏,从未见过如此惨烈的场面。

昆塔的指甲缝里塞满血泥,掌心粘着的羊皮碎片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牙齿啃咬过。

“是舆图。”

霍桓的声音让秦墨猛地抬头,只见中郎将的目光如炬,盯着羊皮上的炭笔线条,“宫墙高度、廊柱间距、暗哨轮岗时间... 这是未央宫北厩的布局图,精确到第三排第五间马槽。”

秦朗感觉一阵眩晕,不得不扶住门框。

三个月前,西域进贡的汗血宝马赤电突然暴毙,正是死在北厩第三排第五间。

当时兽医诊脉后说是心疾,可剖开腹腔时,却发现马腹内壁烙着一枚天马纹,周围凝结着靛蓝色的冰晶。

“昆塔为什么会有这图?”

秦墨的声音带着哭腔,“乌孙使团进京不过半月,他怎么可能画出... 除非宫里有内鬼!”

霍桓猛地转身,玄色大氅扫过地上的血绘飞马。

他注意到飞马的翅膀末端有三道锯齿状的纹路,与昆塔头颅旁那截突厥弧刀的断口形状吻合。

更奇怪的是,尸体旁的破毡毯下,隐约有车轮碾压过的痕迹,车辙印里嵌着细小的麦穗 —— 这是河西走廊特有的耐旱麦种,却出现在了乌孙护卫的行李里。

“不对。”

霍桓蹲下身,用刀尖挑起毡毯边缘,下面露出半枚染血的铜扣,“乌孙人用的是皮绳束装,这铜扣上的蟠螭纹... 是长安匠人打的款式。”

突然,穿堂风卷起一片血纸,啪地贴在对面墙上。

霍桓目光一凛,只见那纸页下方的土墙颜色异常,像是被水洇过的痕迹。

他伸手抠开表层土块,露出下面刻着的一行小字:“丙戌年孟冬,鸿胪寺丞李延年监造”。

秦朗脸色剧变:“丙戌年... 那是五年前,正是天马贡赋案爆发的年份!

李延年... 他不是己经...”“死了。”

霍桓替他说完,指尖摩挲着刻痕,“但有人想让我们记起这个人。

李延年当年负责接待乌孙使团,后来被指控私吞贡马,腰斩于市。

可现在看来,他可能是被灭口的棋子。”

墙上传来 “噗嗤” 轻响,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飞马刻痕的 “眼睛” 处鼓起一团靛蓝色的胶状物,表面的薄膜半透明,能看见里面细小的气泡在蠕动。

霍桓突然想起三个月前赤电马厩的场景 —— 濒死的骏马眼中也曾浮现这样的气泡,随后就喷出混着冰晶的血沫。

“后退!”

他大喊一声,同时抽出环首刀。

刀刃出鞘的寒光中,胶状物 “啵” 地爆裂,一股甜腥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金属锈蚀的味道。

年轻羽林卫当场倒地抽搐,口鼻涌出白沫,霍桓眼疾手快,一刀劈断他腰间的酒囊,酒水泼在雪地上,瞬间腾起蓝色烟雾。

“是毒雾!”

秦朗捂住口鼻,狐裘下摆己被染成靛蓝色,“和赤电暴毙时的症状一样,这毒会侵蚀血脉,把人变成...” 他不敢说出后半句,因为看见倒地士卒的伤口处正渗出幽蓝的光,如同埋在皮肉下的萤火虫。

霍桓弯腰抱起中毒的士卒,却发现他后颈处有枚淡青色的胎记,形状竟与墙上的飞马纹隐约相似。

这个发现让他背脊发凉 —— 三个月前死去的驿卒、赤电马厩的兽医、现在的羽林卫,似乎所有接触过靛蓝晶的人,身上都有类似的印记。

“必须立刻回京。”

霍桓将中毒者交给同伴,“鸿胪寺现在聚集着三十六国使节,若让这毒雾扩散... 秦兄,你还记得李延年死前说过的话吗?”

秦朗浑身一震。

五年前,李延年在狱中曾托人带出***,上面只有八个字:“天马泣血,鸿胪为祭”。

当时众人只当是狂言,如今看来,竟是惊天阴谋的预言。

风雪突然转急,漫天飞雪中,河西驿的土墙渐渐模糊,唯有那匹泣血的飞马愈发清晰,翅膀上的锯齿纹路像张开的爪子,抓向东方的长安。

霍桓翻身上马,玄色大氅下的环锁甲硌得胸口生疼,他伸手按住腰间的天马纹刀柄,触感却与往日不同 —— 仔细一看,刀柄上的纹路竟渗出细小的血珠,在铁面上聚成一道蜿蜒的痕迹。

“驾!”

战马长嘶着冲进风雪,秦朗攥紧怀中的羊皮图,指腹触到一处凸起的纹路。

他借着雪光细看,发现那是用炭笔轻轻勾勒的鸿胪寺角楼,在角楼阴影里,隐约有个小人正在攀爬,手中提着的木桶上,画着一枚展翅的天马。

队伍在黄昏时抵达玉门关。

霍桓下马给坐骑喂料,却发现马槽里混着几粒靛蓝色的颗粒,形状与昆塔口中的毒晶一致。

他猛地抬头,看见关城墙上新刷的白灰下,露出半道飞马纹的刻痕,刻痕里渗出的血渍尚未干透,在暮色中泛着暗红的光。

秦朗抱着中毒的羽林卫坐在篝火旁,年轻人的呼吸己经微弱,后颈的胎记却愈发明显,竟像是一只正在振翅的飞马。

突然,士卒睁开眼睛,瞳孔里映着跳动的火焰,用沙哑的声音说出最后一句话:“鸿胪寺... 井里... 有...”话音未落,他瞳孔骤然扩散,嘴角溢出靛蓝色的液体,在雪地上画出一道蜿蜒的痕迹,指向东方 —— 长安城的方向。

霍桓握紧刀柄,望着漫天风雪中若隐若现的玉门关匾额,忽然想起五年前的天马贡赋案。

那年乌孙献马三十匹,到长安时却只剩十九匹,李延年因此获罪。

如今看来,消失的十一匹马,或许从未离开过河西走廊...“霍将军!”

秦墨突然惊呼,“你看天上!”

众人抬头,只见东南方的天空中,一片靛蓝色的云团正在聚集,形状竟与河西驿的血绘飞马一模一样。

云团下方,隐约传来驼***,却不是商队的铜铃,而是丧仪中才会出现的铁马,叮铃哐啷的声响里,夹杂着低哑的吟唱:“天马徕兮从西极,经万里兮归有德。

承灵威兮降外国,涉流沙兮西夷服...”这是汉武帝亲自作的《天马歌》,此刻却像是催命的符咒。

霍桓翻身上马,抽出环首刀指向东方:“全速前进!

若天亮前到不了长安城,鸿胪寺将成人间地狱!”

马蹄声碾碎最后的暮色,队伍消失在风雪中。

河西驿的飞马纹还在缓缓渗血,那具中毒士卒的尸体旁,靛蓝色的毒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在雪地上织出一张越来越大的网,网的中心,是长安城中高耸的未央宫阙,和鸿胪寺檐角那只正在振翅的铜马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