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芳比王晓洁更像老板娘，总是会吩咐着她做这做那。
王晓洁脾气好，倒不会介意她的指挥。
王晓洁虽然是赵海威的老婆，超市真正的老板娘，但她嫁进来不到五年，宋芳却在店里工作***了，又是表姐，自然不会把她这个女主人放在眼里。
王晓洁知道自己还要向宋芳学习，对她多些恭敬，她也会更卖力帮自己做生意，她喜欢发号施令，就让她发好了，王晓洁从来没有对此表示出一点点不耐烦，总是轻声应道：“好的，姐。”
王晓洁仔细地环视着货架，心里盘算着哪些货要补了。
正忙碌着，有顾客进来了，宋芳却不去招呼，站在门口和隔壁店的老板娘在嗑瓜子。
王晓洁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脸上挂起亲切的笑容，迎了上去：“阿姨，您需要买点什么？”
来超市买东西的顾客大都是熟人，只是王晓洁的性格太安静，她嫁给赵海威后，也很少跟左邻右舍走动，她又不喜欢家长里短，见了面也就点点头。
大娘眯着眼睛，看着货架上的商品，缓缓地说：“姑娘，海威媳妇，我想买点软和的糕点，牙口不好。”
王晓洁立刻带着老太太来到糕点区，拿起几种不同的糕点，耐心地给她介绍：“阿姨，这种绿豆糕很软，入口即化，还有这种桂花糕，有淡淡的桂花香，也不硬，您可以试试。”
大娘拿了一块绿豆糕尝了尝，点点头，满意的笑着说：“嗯，这个不错，给我称一斤吧。”
王晓洁手脚麻利地称好糕点，打好价签，带着大娘来到收银台。
宋芳这才跑进来，赶紧走到收银台，拿过打好价格的绿豆糕说：“大娘，一共是 15 元。”
大娘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帕包，慢慢打开，拿出几张皱巴巴的纸币递给宋芳。
宋芳接过来，仔细数好，找了零钱给老太太，还不忘话几句家常：“大娘，您拿好，昨天我看您孙子回来了，是要说媳妇了吧？”
大娘一下子来了兴致：“是啊，你也看见了？
那孩子可出息了，在城里工作，这次回来就是让我们看看照片，女方是个老师呢，人长得俊，性格也好。”
宋芳笑着点头，眼中满是羡慕：“那可真是太好了，大娘，您这福气啊，马上就能抱重孙子啦！”
大娘笑得合不拢嘴，拍了拍宋芳的手：“还早呢，还早呢，这俩孩子才刚开始谈。
不过要是真成了，我这心里的一块大石头可就落地了。”
王晓洁在一旁整理货架，也被这欢快的氛围感染，插话道：“大娘，那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呀？”
大娘就兴致勃勃地讲起来：“听说是朋友介绍的，两人一见面就有话说，我孙子本来对这些事不上心，没想到这次这么上心，看来是真喜欢那姑娘。”
宋芳笑着打趣：“大娘，您就等着享清福吧，到时候您孙子婚礼可得好好办，让我们也沾沾喜气。”
大娘连连点头：“那是肯定的，得大办！
我们老两口都商量好了，要把村里的亲戚都请来，好好热闹热闹。”
正说着，又有顾客进门，王晓洁赶紧迎上去，宋芳则继续和大娘聊着，超市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这小小的空间里，家长里短的温暖如同阳光一般，洒满每个角落。
王晓洁补满了货架，还擦了一遍，看上去就光洁如新，抬头看了下墙壁上的挂钟都快十二点了，她拿起电话问赵海威回不回来吃饭？
赵海威去县城进货了，他说要晚上才能回来。
又打了电话问公公是否回来？
公公说在村里吃饭。
王晓洁问宋芳：“姐，你中午想吃什么？”
只要是她们两个人吃饭，宋芳都很会提要求。
只见她眼珠子一转，嘴角微微上扬，说道：“弟妹，我好久没吃水煮牛肉了，咱们中午就吃这个吧。”
王晓洁心里微微一怔，她知道宋芳又在打小算盘了。
这水煮牛肉可不便宜，做起来又麻烦，食材得去市场现买，而且牛肉价格可不低，宋芳这是又想着占点便宜。
王晓洁面露难色：“姐，都这个时间点了，市场早就没有牛肉卖了，冰箱里也没有了，要不我上楼去给你做个蛋炒饭吃吧？”
宋芳眉头一皱，佯装不悦地说：“哎呀，弟妹，这有什么麻烦的？
叫隔壁饭店炒好送过来不就行了，还要自己动手做啊。”
王晓洁一听，饭店里的水煮牛肉要西十多块，抵得上一家人一天的伙食费了，但她又不想让宋芳不高兴，便肉疼地说：“好吧，我去点。”
王晓洁去到隔壁饭店，一进门老板娘就满脸笑容地迎了上来：“晓洁啊，想吃点什么？”
王晓洁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帮我做份水煮牛肉，两份饭，等下送到我店里来。”
老板娘欢快地说：“好的，做好就送过来。”
走出饭店，王晓洁心里还是有些郁闷，宋芳爱占小便宜的事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超市里快过期但还没坏的零食偷偷拿回家是常有的事，还总说反正是要处理的，不算占公家便宜。
赵海威对此没说过什么，公公更不理会这些事，宋芳是他的亲外甥女，让她来店里帮忙也是为了让她家的日子好过一些。
宋芳家那是一摊子让人头疼的事儿。
她公公瘫痪在床好几年了，每天就躺在昏暗狭小的屋子里，吃喝拉撒全要婆婆伺候。
屋子里是难闻的中药味和老人身上那种特殊气味的浊气，宋芳很少进去，她每天早上去超市上班前还要到地里去浇菜、拔草，要把家里养的鸡鸭、猪喂好。
早饭是婆婆做，她也不在家里吃，三餐都在超市里吃免费的，能省一点是一点儿。
宋芳的老公，说是在工地上干活，可那一身懒骨头，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工头都来家里找过几次了，说再这样就别去了。
他回到家，不是往床上一躺呼呼大睡，就是和村里“志同道合”的那些朋友喝酒、打牌，家里的事儿一概不管，赚的钱只够他自己喝酒。
宋芳和他吵过、闹过，可他就像一堵墙，油盐不进，过后还是老样子。
两个孩子在读书，本是家里的希望，也不让人省心。
大的上中学了，开始有了自己的小心思，学习成绩一落千丈，就喜欢看电视，不催着从来就不做作业。
小的女儿乖一点，还在读小学，宋芳也没时间管教，被她哥哥带着一天到晚看电视。
这样的家庭让宋芳时常陷入了绝望和抱怨当中。
超市里一闲下来，她就不停地和王晓洁说着家里那些糟心事，久而久之，才三十多岁，原本就长得不怎么样，大脸加小眼的她，就更加好似被岁月格外严苛，变得愈发不堪。
脸上那一道道深深浅浅的皱纹，像是承载着生活的苦难，压得她让人看一眼就能感受到她所经历的艰辛。
眼神里是无尽的疲惫和怨怼，心也像长满了荆棘，丢失了原本的善良和温和，生出一股戾气。
她挣的那点钱，就像从石头缝里抠金子一样艰难，却也是全家人的温饱来源。
她恨不能一分钱掰成两半花，看到超市快过期的东西就心痒痒，她知道这样占舅舅家的便宜不对，尤其是面对王晓洁这样的好弟妹，她也想改掉这些毛病，却又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