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老道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这是你的东西。
一首……都是你的。”
他顿了顿,目光越过柳七苍白的脸,投向窗外那片被雨洗过、却依旧被连绵无尽、如同囚笼般的青黑色大山。
他的声音变得极其低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深处挤出来,带着浓得化不开的绝望:“至于你是谁……他是谁……”柳老道的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浑浊的眼中是刻骨的悲哀和无力:“看看这山……看看这村子……看看我们这些,祖祖辈辈都走不出这大山半步的囚徒……”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压抑了无数岁月的愤怒和控诉,却又在下一秒被更深的绝望淹没:“我们……都是为你挡灾的‘人墙’啊!
这座山,这山里的所有人……都只是把你藏起来,不让他们找到的……祭品!”
“轰隆——!”
窗外,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了铅灰色的厚重雨云,紧随而至的炸雷如同巨锤砸在千仞铁壁之上,狂暴的声浪震得破旧的窗棂簌簌发抖,土墙上的泥灰簌簌落下。
这声惊雷,也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柳七的心口!
“人墙?
祭品?”
爷爷那绝望而愤怒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她刚刚承受过记忆冲击、本就脆弱不堪的灵魂深处。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爷爷那张布满沟壑、写满痛苦和控诉的脸,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瞬间窜遍全身,连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这座生她养她、却也困死了所有人的大山……这村里一张张麻木或敬畏的脸……那些早夭的孩童、莫名疯癫的女人、世代重复的绝望……难道都只是为了……藏住她?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被整个世界背叛的冰冷,瞬间攫住了她。
“不……不可能……” 柳七摇着头,声音虚弱得如同蚊蚋,身体因为巨大的冲击而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爷爷……你在说什么?
什么祭品?
什么藏起来?
我……”“砰!”
一声巨响打断了柳七语无伦次的质问。
小屋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破旧木门,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从外面狠狠拍中,瞬间西分五裂!
碎裂的木屑混合着冰冷的雨气,如同锋利的暗器般激射进来!
柳七下意识地惊叫一声,猛地向炕里缩去。
门口,冰冷的雨气和浓得化不开的阴冷腥风倒灌而入。
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无声无息地伫立在门口破碎的光影里。
白衣胜雪,不染纤尘。
银色的长发流淌在肩头,在门外透入的惨白天光下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
昳丽绝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薄唇紧抿,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眸,瞳孔深处两点冰冷的金色火焰无声燃烧,如同深渊中的灯塔,瞬间穿透了屋内昏暗的光线,牢牢锁定了炕上脸色惨白的柳七。
是他!
昨夜祠堂里那个从虚空裂痕中走出的男人!
他来了!
就这样突兀地、霸道地闯入了她最后的避风港!
柳七的呼吸瞬间停滞,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攫紧了她的心脏。
她下意识地看向爷爷柳老道。
只见柳老道在门被破开的瞬间,身体猛地一颤,那张原本写满绝望和愤怒的老脸,在看到门口那抹白色身影的刹那,瞬间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只剩下死灰般的恐惧!
他枯瘦的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起来,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土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门口的身影,里面是刻骨的惊恐和一种……深入骨髓的敬畏,仿佛看到了降临人间的神祇,或者……索命的阎罗。